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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家博山菜

文|许志杰

偏爱博山这座小城,起于自己一些与博山相关的生活经历。

爷爷奶奶在张店工作生活多年,每到年节我就会被父亲送到火车上拉到张店,陪老人过节。

张、博相距不过四十公里,还有一条修建于民国时期的张博铁路作为胶济铁路的支线,将两城连接,之间往来频繁。

爷爷是火车司机,他的活动范围就在去往博山、辛店、黑旺一带的轨道上。

每天上班出门,奶奶总是问一句今天跑哪里,爷爷就说博山或者黑旺、辛店,听多了便记在心间。

我还几次乘着爷爷的火车头到过这些地方,以别样的形式游山逛水。

爷爷奶奶住的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大杂院,东西南北各据一家,房屋大小不一,住起来凌乱无序,却又显得亲密无间,有时也会吵吵嚷嚷,矛盾不断,特别热闹。

爷爷奶奶早先住的是西屋,后来换了一个院子,住南屋。

北屋住着来自博山的一家人,和善厚道,经常帮着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干一些杂活。

他家的男孩跟我差不多岁数,能玩在一起,耍出了不错的感情。

大杂院拆迁之前,曾去看望那家人,惜儿时的耍伴不在家,从此高楼平地起,大家杳无音信,天各一方。

几十年过去,我一直记在心里的是北屋那家人浓重的博山口音,学会的几句犹挂嘴边。

还有一直勾着我的博山菜,炸货、豆腐箱子、酥锅、风干肉、香肠,没有一样不是最爱。

那时各家日子过得窘迫,年节时,北屋总会分享一些亲手做的博山特色菜给我们。

从此给我留下了博山菜的味道,经年历月,愈加喷香。

想念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年过节的幸福,也惦念着北屋博山人家的淳厚和地道博山菜的香味。

一地菜品的产生,是集合各种优势资源结晶而成。

博山古来便是富甲一方、矿物丰饶之地,煤及陶瓷琉璃烧制所用陶土充足,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博山人。

人们随之而安,不羡四方,世代居于此,好吃好喝,优哉游哉。

时光灿烂,形成独特的一隅风范,他们以此为傲,不离不弃,传之有序,口味一致。

博山菜因之成名,播扬齐鲁。

鲁菜居八大菜系之首,在于博采众长,拢齐鲁辽阔菜品风格化于一身。

以海味、烤鸭为主打的胶东菜系,以秉承孔家数百年圣人血统的孔府菜系,以矿、窑工人口味构成区域特色的博山菜系,以首府地位集大成者的济南府菜系。

妙手勾芡,玉成天下第一菜系。

博山菜是鲁菜一支不可或缺的主力军,却又有与其他菜品菜系不同的形成基因,其源自民间,菜料利用具有强烈的平民特点和地域优势。

以著名的豆腐箱子为例,所用豆腐乃博山池上镇所产,具有成品坚挺耐蒸炸,不易破裂的特点。

顾名思义,豆腐箱子外表像一只木制箱子,里面可以装盛各种东西。

豆腐箱子外皮采用豆腐制品做成箱子形状,内里放进各种馅子,入锅蒸熟即成。

如果豆腐软塌,无法将其用刀掏空放进菜料,箱子不成形,何以将菜盛?

为了使豆腐坚固,在做成箱子之前,先把豆腐切成正方形或长方形,大小掌握在两三口能吃掉这样的方寸,用油轻炸,提高豆腐外皮的柔韧度,利于切开豆腐,挖空制成箱子形状。

装料入屉水蒸一刻钟,即可起锅。

盛入精美的椭圆形浅盘,撒上些许芫荽装点提味。

上桌,金黄洒青,喜气洋洋,有福有喜。

这是博山人的最爱,还是鲁菜尤其是博山菜的代表作,逢年过节必吃,老少咸宜。

博山人说酥锅是他们发明的,这点我信,早些年我吃的酥锅都是博山人做的。

跟父亲学徒的一位伙计,家住博山,很可能是那种祖居此地的老博山人家。

他到过我家,一口浓重的博山口音。有次过年前,他用一个黑色的瓷坛装了大半坛子酥锅送到我家。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吃上酥锅,海带、猪排骨、海青鱼、白菜、藕、炸豆腐,那么多好料,集合在一个瓷坛里。

吃的时候一种切一点,太好吃了。

幸运的是,父亲曾经跟着他的伙计到博山家中学艺,得以真传,掌握了制作酥锅的基本要领。

退休后发挥余热,每到过年总要做上几锅,延续数载,已然成了我们家一道传统名吃。

我的评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源于博山,似于博山,不好意思说胜于博山,但可以授予第某代传承人,可惜至今我未能掌握这门手艺。

寻常人家博山菜,酥锅代表了博山菜的价值存在。

这是一道物美价廉,没有门槛的著名菜品,穷人富家都可以下手制作。

富家可多放些菜料,穷人将就着有些白菜、豆腐、海带,酥出来一样过年待客。

细数博山菜,很难见到所谓的山珍海味。

味道很足的酸辣汤,酒过三巡,来上一盆,开胃提神醒脑。

再来三杯,不在话下。

此酸辣汤号称配以海参,岂不知此海参非彼海参,里面放的是“茄参”。

一种生长于海里,却明显区别于海参的普通水产品,浑身光滑无刺,形状像植物茄子。

以价格而论,如果海参每500克1000元,那么茄参也就是七八十元。

可是博山人的烹调技术了得,硬硬把它做得风生水起,去博山必点酸辣汤,祛酒气暖身子。

20多年前,有幸结识老博山人蒋则君先生,喜欢写一些与博山相关的小文章,作为文友我们相交,却不承想蒋先生还是一位地道博山菜的传承者。

受邀上门品尝他亲手做的博山菜,听他讲博山菜那些有意思的故事。

一个月前又去博山,在赵执信纪念馆偶遇近三十年未见之老友张元彪先生,他曾是我做报纸副刊时的作者。

问起蒋先生,知他已仙逝几年,念着他做的博山菜便是记着蒋先生。

老友相见格外亲,元彪兄退休后重新拾起放了多年的京胡,风雨无阻到纪念馆与友人切磋琴艺。

兴之所至,我们老哥俩合作演了两段京戏。

为此元彪兄赋诗一首:

范公祠遇老文友,岁月不识同陌生!

范泉漾波纹曳动,秋谷深峪缘重逢。

三十年杳音各东西,虎岁吟秋觅《空城》。

京琴调弦谊重续,愧弗佳肴待友朋。

诗中所写范公祠与赵执信纪念馆同在一处,祠中有范泉一眼,水势壮阔。

赵执信号秋谷,《空城》指的是元彪兄京胡伴奏我学唱的传统京剧《空城计》片段。

当天我要去往他处,未能与之共进午餐,三十年不见怎能这样匆忙告别,因之“愧弗佳肴待友朋”。

回到家中,我以我笔敬录元彪兄诗作,相约待我再去品博山菜时,唱京剧,敬奉书作。

现在很多人不了解博山在淄博市曾经有过的辉煌。

1951年始,淄博作为山东省四个省辖市之一,无论地理位置还是经济地位至关重要,那时候的博山是淄博市的“市府”。

到博山会发现很多淄博市的“第一”在这里,譬如“淄博市第一中学”。

淄博是一个资源型工业城市,除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起的齐鲁石化,还有诸多煤矿、铁矿以及铝厂、耐火材料厂,甚至还有几个大型的兵工厂。

处在沂蒙山边缘地区的博山以陶瓷、琉璃兴城,著名的淄博陶瓷厂、淄博美术陶瓷厂,均设于此,更有大大小小的煤矿、小窑厂,散布于博山四周。

淄博市政管理机构迁往张店后,博山由“市府”改为区,大批人员随之而去,一度热闹的小城,有些沉寂。

但数百年成就的博山文脉人脉源远流长,如赵执信纪念馆旁边的秋谷,终年溪水淌过,若范公祠中的范泉经年喷涌。

我到博山,就去寻觅藏于民宅小巷的博山菜馆,使劲把博山菜的味道吸到我记忆深处。

博山菜是博山人的杰作。

我与博山的情缘,源于博山菜又缘于博山人。

好人做好菜,菜为媒结交知心朋友。

去博山吧,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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