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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原创)

(特别注明:本篇于2018年1月23日发表于美篇平台,当日被平台加精,摄影/行者阿华,文/伊白,图文皆原创)

2018年1月,行者阿华摄于雪乡(下同)

2018年1月末,阿华与摄友结伴再去雪乡,所拍的片子很有童话的味道。洁白的雪盖住了房顶,恣意地缘着屋脊、房檐的线条漫着、粘着、堆着,有的还倒垂在檐下,那自然流溢的弧线丝毫不逊于贵妇人白皙丰腴、柔美与婀娜。雪,不仅温润如白玉,还多了一份缠绵,温柔地环绕着一个个小木屋。屋内的灯光透过一扇小窗与路旁高挂的红灯笼揉合在一起,雪地上仿佛升起一层桔红的薄雾,朦朦胧胧,恍惚中美丽的白雪公主和忠诚的七个小矮人徐徐飘进心头,一时间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

而当我看完雪乡的全片后,雪乡于我而言,不仅仅有童话的意境,更有故乡的影子:那漫山的大雪、那袅袅的炊烟、那雪中夜归的人,使我想起四十年前走遍故乡山山水水,身背药箱徒步行医的母亲……

六、七十年代,东北的冬天极冷,放在窗台上用玻璃瓶养的小鲫鱼夜里水都会结冰,小鱼夹在冰层里一动不动。严冬的深夜,随着家中栓着的大黄狗的狂吠,清脆地敲窗声和急促地呼唤声常把我惊醒:“郝大夫、郝大夫,我是前靰鞡草沟的,我媳妇要生了,帮帮忙吧!帮帮忙吧!”“听见了,听见了,我就穿衣服”~母亲怕吵醒我们,顾不得披上棉袄,光着脚麻利地跳下炕,敲了几下后窗户小声地应道。紧接着两分钟内,母亲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围上头巾,嘱咐我插上门,也不问对方是张三,还是李四,打开门,小跑到院外,跳上前来接人的马车,消失在雪夜里……次日,常常是天还没亮,母亲头顶月牙或风雪徒步而归。因为生产队规定:谁用马车,就扣谁的公分。母亲舍不得农民微薄的公分再次被扣,总是婉言谢绝马车相送。十几里山路走下来,我再见到她时,她的围巾、眼眉和睫毛都挂着浓密又晶莹的霜花,鞋底下是一层厚厚的冰圪垯,冻木的双手都脱不下鞋来。

多年以后,我曾经问过妈妈:那么黑的夜、那么冷的天,接您出诊的人,您又不认识,您不害怕吗?母亲立刻严肃地回答:“医者,就是救死扶伤,尤其是妇产科大夫,一手托两命,更不能延误。时间就是生命,哪来得及考虑个人安危。”

就是这样一位普通的妇科医生,她为了与聋哑产妇更好地沟通,她学会了常用的手语。为了许多胎位不正的产妇能平安顺利生产,她钻研业务,掌握了独道的点颏转头接生法,力保母婴平安,行医四十余年从未发生过任何医疗事故。而那些只哭一声,声音发闷、呼吸道有痰的婴儿,没有吸痰器,妈妈就嘴对嘴地把痰吸出来,直到婴儿痛快地哭起来,她才轻松一口气。

曾有一个高姓男婴,他生下来不哭、不睁眼睛,母亲赶紧倒立拍脚,嘴对嘴吸痰、进行人工呼吸和抢救。几秒后,男婴哭了,可母亲又发现他的皮肤没有弹性,捏不起来,还有点硬,初诊为硬皮症。这种病必须保持恒温,母亲一边把男婴搂在自己的怀里取暖,一边赶紧吩咐家属多烧开水,灌热水瓶子,不断更换,给婴儿做了一个简易的保温箱。一整夜,母亲双眼未合忙活到天亮,又累又困又饿,在产妇家喝了一碗小米粥,并反复叮嘱家属千万不能扒弄婴儿的眼睛,便急匆匆返程。母亲连跑带走回到医院,上交完医疗器械包和出诊费,心里还惦记那男婴,她同其他大夫进一步沟通确诊后,母亲自行垫付了药费,给男婴开了药。按院规,她出诊一夜,本可回家休息一天。可她却一眼不眨地借同志的自行车往返十八里路亲自登门给男婴进行注射治疗。七天后,男婴睁开了眼睛。十五天后,在妈妈精心的治疗下,婴儿的皮肤恢复到正常。事后,这家主人逢人就说:“是郝大夫给了我儿一条命。”

聊起过去,我曾经问过母亲:这世上什么语言最好听?母亲略有沉思地回答道:“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最好听的。” 我疑惑地看着母亲,母亲解释道:“对于人类来讲,啼哭是最原始的语言;对于每个生命个体来讲,啼哭也是人这一辈子最开始的语言;对于正在接生的医生来讲,这是一手托两条人命的责任和庄严。胎儿一旦生下来,脐带一切断,胎儿就成了婴儿,不能再依靠母亲通过胎盘供氧。第一声啼哭就是肺已张开,自主呼吸开启,宣告一个新生命来到人世间。人生虽然是赤裸裸地哭着来,但人生的过程终归是有希望、也有艰难,更有美好!”

母亲在职前,院里规定的出诊费由两元开始,逐渐涨到五元、十元,她一分不少如数交公。1990年,妈妈退休后,妈妈的出诊接生便成了免费服务。妈妈不收钱,有的人家到年底就用白布口袋送些粘豆包或小米,有的见我家的柴草垛小,就赶着马车送一车豆杆来,以表达他们对母亲的谢意。母亲的一些老同志退休后开了私人诊所,赚了不少钱,有的还邀请母亲去坐诊,母亲都婉然谢绝了。对此,我们姐弟三人很不理解。母亲却说:“我接受了他人的邀请,我就得守人家的规矩,农民朋友找我出诊,就不可能随叫随到了,这不是我的初心。只要我还在农村,精力尚可,我就要真心地热情地为他们服务。”

“日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童年深刻的记忆不仅仅是这一段段她与农民、医患之间极其普通的对白和朴素的情感,还有出诊归来的母亲眼角眉梢上的霜花,脚底下冰圪垯的“哒哒”声响,以及我半夜披着棉袄穿着短裤在妈妈出诊的身后插上房门,寒风瞬间,着雪花吹进来的冰冷的刺痛,更深刻的是从这一间半茅草屋走出去的母亲的背影:她个子不高,身材不胖,但她却给予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农民最大的温暖和最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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