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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信仰的最后一代游牧人

文|黄文娟

挖过虫草,做过工人,当过保安、配菜生、铁路护路工、兽医的“80后”索南才让,凭着对文学的野心和抱负,成为青海省第一位获得鲁奖的作家。近日,索南才让获奖后的首部小说集《找信号》由译林出版社推出,书中收录了他的8篇中短篇新作,展现粗粝而真实的自然环境与牧民生活细节,以及时代浪潮中草原上人们真实的生存状态和心灵印记。

《找信号》

索南才让 著

译林出版社

草原文学历来是中国文学体系中耀眼多姿的一个脉络。云朵般的牛羊、如海浪般起伏的草原、飞驰的骏马,是人们对草原的最主要想象,对这些风物的描写,也常常是草原文学区别于其他地域文学的显见特征。《找信号》作为草原文学硕果,却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这种“新”,一方面在于其突出的民族地域色彩,比如粗粝而真实的自然环境与牧民生活细节。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种与农耕文明相去甚远的“新”,并不会让其他地域的读者产生隔阂、陌生感。另一方面,作为常年往返于冬牧场、夏牧场,与恶劣天气短兵交接,和茫茫原野四目相对的牧民作家,索南才让的语言似乎也裹挟着牧场的风霜和烈日。《找信号》最珍贵的异质性,还在于它对牧民生活、尤其是其内心深处微妙的情感与信仰的刻绘。在索南才让笔下,那一个个在平庸、放纵甚至沉沦中挣扎着寻找救赎,寻求脱离死气沉沉生活而到达更洁净、更纯粹心灵境界的普通牧民,让读者深深为之动容,为之反省。

“最后一代游牧人”的身份使得索南才让的关注点在当下,在牧民的内在精神和心灵:“我更多地关注游牧文化到了危机时刻,青年一代的精神状态和生存危机。一些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和民族未来产生怀疑与质疑的人,他们对自己的不确定未来采取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这不是消极,而是变革的必然行为。”

在《找信号》中大放异彩的,就是索南才让关注的“青年一代”。与小说集同名的短篇小说《找信号》,讲述了一群青年人在沙漠中寻找一个牧民遗体的故事,索南才让把寻找遗体的任务和冲突放在没有信号的沙漠这种极限环境中,来展现游牧文化面临现代文明冲击时牧民生活态度的畸形以及对待死亡的方式。小说《和一头牛共进晚餐》《无界的暗夜》则突出了青年牧民与动物的和谐关系,人与动物的动人连接:前者讲述了“我”在鞭打一个不听话的母牛后意外伤了腿,这头被鞭打的母牛救了“我”,“我”因此决定郑重地与它共进晚餐。索南才让借“我”之口批评了牧民重视赛马轻视牛羊的功利态度,又通过人与牛共进晚餐这一看似反常的行为,让人和动物的“互养”关系重新得到彰显;后者则通过主人公宁高对“养一头可可西里公牛”的执着和摩托车给他们家带来的灾难,让现代工业文明对牧民的异化和伤害,与留存在牧人基因中的对血性与野性的渴望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说迷失信仰,给一个部族带来群体性的惘然和虚无,那么索南才让笔下还有一些年轻人,则体味着失去父亲后更具体、更切身的迷茫、恐惧。在《午夜的黎明》和《无界的暗夜》中,失去父亲的年轻牧人们,或在孤独和脆弱中回忆着父亲在世时的生活片段,重复着父亲的生活习性、动作,或不敢相信父亲的逝去,陷入了不真实感和失重之中。与生理上的湮灭相对应的,是《哲学教授》《找信号》中父亲人格上的倒塌。《哲学教授》中的父亲吹嘘自己在异性面前魅力无穷,却在哲学教授李静到来时,“变得又傻又听话”;此外,部族里上一辈男人们在几十年前犯下的罪恶,在李静的深挖下也完全暴露出来。在《找信号》中,借高利贷后无力偿还的父亲在与儿子大吵一架后失踪,几个年轻人进入信号全无的沙漠寻找失踪者。当荒漠中腐烂得不成样子的父亲被找到后,这些年轻人感到恐惧、慌乱而虚无:“他们站在燥热难耐的公路上,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他们两个像两块酥油,正慢慢融化在大地之锅中。”无论是父亲身体的湮灭,还是人格上的倒塌,“失父”后悲伤、脆弱、恐惧、幻灭的年轻人,最终都要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确立自己的生活道路和人生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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