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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生娃,谁说了算?

生不生娃,谁说了算?

——谁在为你的不婚不育买单

特斯拉掌门人马斯克,高智商,高资产,高眼界的“三高”人士,干了一件似乎不太聪明的事情:

他与各位女友孕育了9个(据说现在是10个)孩子。

莫非这是要安排九子夺嫡?

但是马斯克本人很少陪伴孩子,并称婴儿是“只会吃和拉屎的机器”

格局太小。

马斯克一直对于地球人口的持续减少忧心忡忡:“出生率下降是人类文明目前面临的最大危险,我要尽我所能解决人口不足的危机。”

Like father like son. 他的父亲埃罗尔·马斯克(Errol Musk)也对出生率下降表示过担忧。老马有7个孩子,甚至因为与继女生下两个孩子而引发过伦理争议。对小马的做法,父亲老马非常认同:马斯克应该继续壮大他的家庭,再多生几个孩子。

Like father like son

一边是世界范围内普遍下降的生育率,一边是世界首富孜孜不倦为人类繁衍奉献精力。到底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人类的问题,还需要人类学家来解答。

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与祖师爷级人物,中央民族大学主要创始人之一费孝通想得明白:

“有人多生几个孩子,就可以有人少生孩子了。”

“谁不愿把(生孩子)这责任让别人去担负,自己优哉悠哉地逍遥于为子女做犬马的劬劳之外?”

这样看来,把生娃的责任甩给别人,让他人辛劳换自己逍遥,似乎才是聪明人干的事。

但在人类社会里,个体的行为,从来不是与群体做简单切割就能撇清关系的。费孝通曾在中国最顶尖的高校开设了一门课程,把生育、婚姻、出轨、三角关系、重男轻女,世代隔膜……从本质,到现象,到办法说了个透:

生育是一件损己利人的事情;

婚姻在某种程度上与人性相悖;

婚姻是社会用尽手段保证人类后代抚育的“枷锁”。

这套现在听起来尚且大胆的理念,在当时可谓是惊世骇俗。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费孝通在西南联合大学与云南大学开授的这门课,就汇集成了这本《生育制度》。

费孝通所著《生育制度》

一、生育这件事,损己利人,却必要

一个得到百万的点赞的视频中,一名美妆博主通过自身经历,将女性生育风险一一道来:羊水栓塞,脐带绕颈,产后漏尿,子宫脱垂,脑脊液外流,伤口脂肪液化……

生命的孕育,是场无声的厮杀。

从胚胎最初在人体子宫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如此。不断生长的胎盘细胞凿开厚厚的子宫壁内膜,进入动脉壁,直接让胚胎与母体的血液相连接,攫取母体内血液的营养。

胎盘细胞钻入母体循环系统附近的组织,给动脉打入大量激素;这些激素会使母体的动脉血管麻痹瘫痪。动脉无法收缩,便可为血管提供充足的生长激素,为胚胎源源不断输送血液和营养。

胚胎,通过激素,控制母体。

这是孕吐,胃口不好、睡眠不好、漏尿、便秘、腰疼、背疼、呼吸困难……的过程,是母体与胚胎艰难抗争,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的过程。

生物学家说,新生命的产生,建立在对母体的消耗和亏损之上。

怀孕期间胎儿对内脏的挤压

这种营养能量的争夺和补给,是对胚胎的“利”;由于胚胎的父亲无需承担这样的损耗,而间接受利。

这是生育在生理机能上对母体的“损”。

管生不管养,比管杀不管埋还恶劣。“生”完还要“育”,方能称之为“生育”,否则一旦断奶,新生命便可脱离养育对象,“父母”一词也失去意义。

孩子的抚育工作虽从未有明文规定父母的分工,但千百年来,社会认知却利用“性别”对家庭事务冠以尊卑贵贱之分,使得男性在最大程度上从“育”的琐事中得以脱身。正如费老在书中吐槽:

“好像扫地、生火、洗衣、煮菜,若是社会上认为时男子不该动手的,没有人替他们做时,他们甚至会认为挨饿倒可以,要他们操作却不成。”

——费孝通,《生育制度》

这是生育在家庭里夫妻之间,对“妻”,对“女性”的“损”;多数男性得以从生育的家庭琐事中侥幸逃脱,故暂且看作这是对男性的“利”。

除此之外,抚育孩子的过程中,经济的损耗不可谓不巨大。

《中国生育成本报告2022版》数据显示,我国家庭0-17岁孩子的养育成本平均为48.5万元,城镇家庭约为63万元;农村家庭约为30万元。其中,养育费用排名前二的是上海(103万)与北京(96万)。

这是生育对整个家庭生活物质基础的“损”。

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不生,才是对自身最大的“利”。那么到底是谁从“损己利人”的生育中获利?

既然探讨的是人类共同问题,不妨把视野往后拉一拉,看一看大全景。

把已婚男女看作一个群体的话,那么这个群体之外,便是未婚人士。

已婚群体所繁衍的后代在成年后将进入社会,承担社会中的分工与任务,在社会中各司其职,创造着GDP,GNP,为社会结构的正常运转输送新鲜劳动力,保证其新陈代谢。

已婚群体承担起为社会输送新鲜血液的造血成本,那么未承担造血成本的,也就是未生育的人群,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不劳而获”——因为他们的晚育或不育行为客观造成人口总数下降、人口老龄化、社会生产力下降等影响的同时,又享受着已育后代创造的整体社会价值。

因此,说他们是生育这件事中“损人利己”的“利己”群体,合情合理。

每个人之间互相配合别人行为并进行分工和利益分配,构成了这个社会。而一个社会要存活,就如一个生命体,必须要有一个最低的结构需求。

社会需要维持最低限度人口,以保证这个社会分工结构能够正常运转,完成基本的新陈代谢。通过对新生命的保障以弥补死亡人数缺口,是种族,也是人类群体的基本需求。

因此,生活在这个社会系统中的每一份子,都有提供新生人口的任务。

故生育虽“损己利人”,却必要。

看来马斯克这回是大智若愚了。

二、生娃的PUA与反PUA

个体在当下大多只关注自己的悲欢,并不会考虑种族的未来和使命。既然种族绵续与个体需求的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人类存在的历史,就是生娃PUA与反生娃PUA的历史。

聪明如斯,人类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群体意志绑架的处境。但在“群体需求”面前,个体利益常常是微不足道的。

更何况,自然界和社会有的是手段让个体心甘情愿自我奉献。

Round1:本能欲望PK人为避孕

来,来。红彤彤的禁果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撒旦的诱骗,让夏娃亚丹以为是自己触犯禁令。

自然界奇妙的在人类交配行为中加入了快感——人类是少数几种能够通过交配行为获得快感的动物之一。快感诱骗人们贪图一晌欢愉而不计后果。

可如果人类能早早看透这一点,不犯糊涂,不被诱惑,就不是人了。

传承于种族基因的本能,让人类在生理发育成熟时,天然的向往繁衍的愉悦。

不好说这是基因的馈赠还是诅咒,但可以肯定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的生娃PUA。

可人类个体天生的“利己”,自古以来用尽各种手段对抗大自然的圈套,拦腰截断生殖到抚育的联系。比如数千年前的古人们,早已熟练运用麝香、阿拉伯树胶、鳄鱼大象粪便、水银进行避孕,而费老曾调查过的广西花篮瑶里,当地女人若不知如何堕胎,则会被称为“笨老婆”。

Round2:婚姻的忠诚PK两性的自由

《新月格格》剧集截图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如果说人们对琼瑶戏中此类奇葩言论的津津乐道尚有些猎奇心态,那么前几年被誉为“地表最强小三”的凌玲(《我的前半生》),却实打实激起众怒,观众甚至还因此混淆演员与角色,扮演者吴越还遭到网暴。

人们对于紊乱固定结构关系的行为有着天然的排斥。《生育制度》里说:“我们可以用社会生活的需要,去解释人们感情所寄托的对象和发泄的方式。”出轨对婚姻中忠诚与承诺的挑衅,对夫妻双方为维持稳定而牺牲的自由的嘲讽,无一不刺激着人们最敏感的神经。更别说它对社会结构的威胁——严重破坏作为抚育人类种族后代最小团体单位“婚姻”的稳定性,最终,威胁人类下一代的稳定成长。

社会关系是行为的模式,是一种轨道,贵在持久,因此不鼓励改变。也因此,人们对小三的愤怒唾弃,在他们成功上位转正,完成“婚姻破坏者”到“婚姻关系维系者”这一角色的转变后,便开始对其变得宽容起来。

“男女之间的关系,如果只是点对点的关系,那维系关系的这条直线只可能是出于生理冲动的性关系,而这种性关系是随机离散而且流动的。”

——费孝通,《生育制度》

“出轨”这一追求自由两性关系的行为其实是发自人的本性,这才是让社会感到恐惧,并需要通过法律、道德、舆论不断对出轨和婚外情进行讨伐的原因。

“大观园里只有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事实上,法律,宗教,道德,亲情,舆论,文学……人类社通过百般花样约束个体遵循婚姻制度下的游戏规则,极力促成抚育种族团体的结合,正是由于人类个体天然追求两性自由关系。因此,社会必须用“婚姻”这种人为的仪式,赋予情感的滤镜,道德的枷锁,责任的使命,在社会公认之下,约定结为夫妇的男女以永久共处的方式来共同担负抚育子女的责任。

若我们人类天生自愿繁衍后代,并乐于承担抚育的责任做出牺牲,又何必制定一大套关于结婚生子的公序良俗繁文缛节?

繁杂的仪式、复杂的利益瓜葛、沉重的舆论压力。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们:

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甚至不是两个家庭的事,而是整个社会的事。

Round 3:生育的义务PK生育的权利

“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如果能投票,这句话一定能位列未婚未育女性厌恶指数TOP1。

杨丽萍视频下一条关于“女人最大的失败是没有生孩子”破万赞

这是社会对个人生育意志的又一次绑架,只是这句话以偏概全的做法又为过分,用器官(子宫)的一项功能来定义一个人的人格,生娃PUA之心昭然若揭,使人不得不揭竿而起。

这句话最无赖之处在于:只强调生育的义务,却对生育的选择权避而不谈。用近乎强盗的逻辑将“使命感”与“母亲”这一角色捆绑,把“母亲”凌驾于“女人”和“人”之上,更别提社会舆论竭力对“女性生育风险”避而不谈——一名博主晒出自己产后布满妊娠纹的照片后被禁言,理由是“传播生育焦虑”。

社会在歌颂母亲生育的伟大的同时,却对这件事背后的危险轻描淡写,似乎陷入一种鼓励盲目牺牲和伟大的荒诞中。

不过,社会只考虑了对新增人口和社会稳定的需求,却没想过,若把“生育”认真看作一项权利对待,那么女性也许反而会权衡利弊得失,带着审慎的心态评估;可若生育成为“义务”,那么在历史长河里受尽孕育之苦的女性,只会看“弊”和“失”,甚至必须怀着“被害者心态”看待生育。因为这件事既然从一开始就不对等,那么“被剥削”似乎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之事——否则为何一味强调“完成的义务”而不赋予“选择的权利”?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群体害怕一旦女性发现“做母亲”其实可以是一种选择而非任务,那么基于上述生育对个体利益的损耗,大部分女性可能或选择“不生”或者“晚生”。

上文在谈及社会分工时,对“女性”的损,看起来,短期内男性获利,但当女性意识到损耗并觉醒,退出这场社会结构的分工时,真正受损,却是整个群体。

人类总是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所有生娃PUA中,最终极的武器却来自于人类自己——

我自己PUA自己。

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生孩子”似乎就是自己失败人生一键重启的解决方案

这诱惑,大多数人无法抗拒。

三、撕掉滤镜:如何“应付”婚姻

“为了最大程度上共同完成人类后代抚育任务而人为约定的仪式”是《生育制度》里对婚姻的定义。而繁重的人类后代抚育任务,本质上就是柴米油盐的经济工作。若无法事先解决这些基础问题,而一心向往阳春白雪灵魂共鸣,那相处时互相磨合、争执、冲突就在所难免。

社会绑架个人意志,群体裹挟生育意愿,甚至基因都在引诱我们步入婚姻和生育。建立在生理冲动上的恋爱,是非理性的,而要从非理性中跳出,在被粉饰的太平之下,以要超越本能的视角对婚姻关系进行理性的思考,可借助《生育制度》里费老提出的“婚姻应付法则”,在面对婚姻生育时,多一些冷静清醒,少一些欢欣雀跃。

第一,大家都是打工人。

所有人都只是社会这个巨型系统中的一分子。每个被催婚被逼生的人,也都经历过或正经历着社会对其全方位的生娃PUA,只不过区别在于有的人被成功洗脑,有的人依然用自己的天性在抗争。

大家都是社会婚姻公司的打工人。

第二,放弃幻想,认清现实。

出于后代健康繁衍的需求,在男性不能怀孕、胚胎不能体外孕育之前,婚姻关系只能由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组建而成。而由“两个习惯已坚固、兴趣已决定、嗜好已养成的”成年男女共同经营的婚姻生活,怎能没有矛盾、争执,更何况婚姻关系牵涉到的是父系与母系两个家族。

两个独立个体的摩擦,是必然的。

更关键的是,每个人是一个自足的生理单位,皮肤,就是每个人能感受到身体内神经系统的边界,因此他人的痛痒是难以体会的。

人与人之间,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

比如去和大部分对传宗接代有执念的男性探讨“女性生育风险”,通常只会得到“所有女性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疑问。

这是生理机能上天生的鸿沟。

第三,应付婚姻,适度摆烂。

既然婚姻是一种建立在生活事务基础上的经济活动,那么那些因为“你理应包容我迁就我”的情感期待,在没有彻底解决生计需求面前,可以掂量着放一边。看重感情生活精神共鸣的婚姻,适合于有多方面手段、制度能减轻抚育责任与经济压力的社会。

用大白话说就是:国家和政府已经有着相对完善和成熟的医疗、教育、养老等保障时,才能让年轻人一心风花雪月。

想要在这样的关系中寻求融洽,求同存异必不可少。说白了,能做饭的,不要强求谈文学,能赋诗的,不强求劳作。不能两全齐美,就得牺牲一项,什么都想要,最后只可能闹了个一拍两散的下场。

夫妇之间可以存在不讲感情的合作——不谈情爱,在爱恨之外,和睦相处,共同担负家庭的事业。

——费孝通,《生育制度》

与对方寻求并确定一个共同目标,也是“应付”婚姻的一个办法。既然不能寻求互改造对方,那就描绘一个共同的发展愿景——孩子,让夫妇有共同参与感,付出感。只是这样,孩子未免有点工具人的悲催感。

写在最后

作为社会学家,费孝通也在《生育制度》中承认,婚姻制度是需要与这个社会大部分人的生活需求相适配的。“婚姻”和“生育”会随着人们对生活的需求而进行不断的调整和变化,在未来,婚姻可能会被重新定义。

虽说社会和个体的矛盾不可调和,“是天下恶姻缘的来源”,但既然生在这个社会中,我们来自于它,受制于它,也受益于它。我们都在“系统”里,没有人可以是一座孤岛,再特立独行的人,都需要遵照社会准则行事。

但被群体意志裹挟的同时,亦不妨碍作为个体的我,和每一个人他人,都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个体的需求和向往,与群体目标之间的缝隙,是社会因参差多源而美好,让人之为人的地方。

借用因为不婚不育而引发热议的杨丽萍老师的一句话:

“望我们都能自在,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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