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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于是:隐形人的存在

译者既是思想文化沟通的桥梁,又一直都在隐身中孤独奋战。

冬春交替时,我们敬重的几位翻译家驾鹤远行:娄自良、郭宏安、柳鸣九、李文俊、杨苡等,缅怀是惦念,也是感恩。从新文化运动至今,一代又一代中国人都是在译文世界里成长起来的,翻译功不可没。汉语之丰饶、之玄妙,离不开译者群体的贡献。

然而,经典文学基本都被翻译了,重译重出的市场化操作如同乱花迷人眼,也似乎很难再出现当年的大家。另一方面,新作迭出,速度越来越快,互联网语境导致阅读习惯改变,各国都有年轻的写作者偏爱使用简化的语法、语汇,新词涌现又迅速寂灭,大量新作品渴望被翻译、被传播、被贩卖,既需要大量的译者,翻译的难度又似乎在降低。好比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人工智能在这个时代飞速膨胀,智能机器人式的在线翻译似乎敲响了警钟——圈外圈内都有人在问:人类翻译会被机器和算法替代吗?文学翻译还有什么前途?

其实在很多年前,西方翻译理论家就开始探讨翻译的深意。韦努蒂曾说,坏的翻译消融了原语语言与文化的异质性,因而是不道德的翻译伦理。包括本雅明在内的思想家都注意到了一个事实:译文越流畅,译者越隐形。因而,译者既是思想文化沟通的桥梁,又始终困在隐形的境地,无论在声誉还是收入上都属于文化界中的次等公民。各国的文学和理论译者都面临多重困境:倾向归化还是异化?隐藏在这个学术问题背后的其实是社会意识形态、民族意识;文学翻译如何权衡质量、时间和成本、收益?隐藏在这个现实问题背后的则是文学商业运作的规律;人工智能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取代人类译者的基础劳作,文学文本又在多大程度上仰仗人类译者的智慧和创意?面对这个问题的不仅是科技工程师,甚至不仅是译者,还包括作者。

近二十年来,我翻译了小说、散文、诗歌、非虚构等数十部英语作品,不知不觉间被大家认为是专业翻译,但内心始终非常忐忑,一方面知道翻译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译者永远在做一件谈不上完美的工作;另一方面又认同自己是文学世界里的小小雇佣兵,是文学思想传播流水线中的一枚小小的螺丝钉,最终还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以辱没翻译这件事的庄严和重要。我对人工智能一向很友好,就像面对一个成长得很快的小朋友,我们彼此好奇,彼此帮助,也要彼此忍耐,甚至彼此调教。就目前来说,我很喜欢让刻板的机器人帮我完成零碎的小活儿,比如在校对有没有漏译的时候,机器人兢兢业业,挺好。翻到某些需要思索的词句时,我会找它“商量”一下,有时可以看它出丑,或是看到它那么死板,也挺开心的。假如有一天,反过来,它完成了大量工作,最后来找我商量,听从我对人类微妙思想和情感的判定,那也不错。

在物流、大型工业领域,机器人早已和人类共生,如同机器铠甲,成了人类劳动力的延伸;我猜想,在文化领域,这个过程正在发生,也必将发生。翻译人与人之间的语言、思想和概念,或许必须要运用人类的特长。但假想有一天,像特德·姜的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需要翻译外星人的语言、思想和概念,或是像莱姆的小说里写的那样,需要理解索拉里斯星的思想呢?多个帮手不好吗?毕竟,译者一直都在隐身中孤独奋战啊。既已修炼,何惧炉火添薪?(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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