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肩上的担子
文/姜苗林
两条南北大道之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僻静小街。街的南北两侧栽种了一些槐树。槐树不高却足以遮荫。路南仅有的几处院落是深宅大院，路北是长长的沿街院墙。每天中午从西边的南北大道拐入这条小街，在学校门口停留接了孩子放学，再沿着小街向东去，从东边的大道上返回。这样走看似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却十分的顺畅，车不呛茬安全。
接孙子孙女放学总要早去个十分八分的。时间久了，看到熟悉的面孔相互打个招呼：“你也来接孩子呀？你是当爷爷的还是当姥爷的？”
“当姥爷。”当姥爷的顺手递过一支烟来：“现在也管住自己了，在家里不抽烟。你也来一支？”
把电瓶车放在正冲着学校大门口的路南，站在这里能够看到哪一个年级的先放学。一、二年级的放学早，通常一年级的放学更早。老师引领着孩子们在教学楼前纵向排好队伍。听到老师说一声“同学们再见”，孩子们接着喊一声“老师再见”，队伍就出来了。一年级的向东走，二年级的向西去，都是紧贴着墙根。来接孩子的大人们这时早已越过人行道低矮的护栏，与学校的南墙平行站成了一排。从路南的深宅大院里走过来的还有扯着长长的黄色带子接吃小饭桌的，实实在在挤成了一个疙瘩。走在最前面的孩子举着班级绿底红字的牌子跟在老师的后面。老师压着步子，不时地回头招呼着孩子们“跟上，不要掉队”。走进了人墙，孩子们被等候的大人们领走。起先唯恐错过了孩子的班级，紧盯着那块绿地红字的牌子，眯着眼看得很累。时间久了，熟悉了班主任的面孔，盯准老师就行了。
去年孙子上一年级，后来闹疫情，大家都在家里面上网课，也没有接了几天的孩子，一年就过去了。今年孙女也上一年级了。放学的时候一东一西朝着两个方向走。把电瓶车放在冲着校门口的地方，就是为了看准哪个年级先放学。遇上两个年级同时放学，孙子孙女的两个班级又同时出来的时候，就只有先接孙女再接孙子了。
那位当姥爷的深深地吸了几口烟：“在家里吸烟有味儿，趁着放学前的功夫赶紧的过过瘾。我也是俩孩子，大的上初中了，小的今年也上一年级。等着小的也上了初中，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屈指一算还有六年的时间。
“你这俩孩子年龄隔的时间长。不像我家的孩子年龄挨得近。”
“我们家这个小的是响应国家生二胎的号召后来补上的。”
“你家孩子真懂事。理解当老人的心思。”
说他家的孩子懂事，有家国情怀也不为过。
来接孩子的几乎都是老年人。平时邋里邋遢的，这个时候也是穿戴得整整齐齐。这里顾及的面儿可就多了：要给孩子的班主任留有一个好的印象，穿戴是家风的一部分；还要给孩子的同学们留下好的印象，给谁丢人也不能给孙子丢人。免得孩子的同学们见了面说：“他爷爷是光着膀子的！”现在小孩子的眼睛可“独”着呢。还有，都混到这把年纪了，也算是站在人生最后一个岗位上的人了。一个人出来代表的是一个家庭，要珍惜好这个岗位呀。这里还有一份荣耀呢。要知道有多少个家庭都在盼着这件事而没有盼到，盼到了有没有份让你看还在两说。比起那些有劲使不上的、没力气没精力的，这活还真的值得炫耀。
他姥爷把烟蒂掐灭，放到垃圾桶里：“一年级七班的孩子出来了。”
这不巧了吗？说了半天的话，孙子们还在一个班里呢。听到“一二一”的哨子声也急忙与他姥爷一起跑到东边，从人群中把孙女领到手里，攥紧她的小胳膊，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学校大门的西边。孙子也出来了，牵住他的小胖手。左手拎着孙女右手拎着孙子急忙横穿过马路。孙女的书包放在前车筐里头，孙子的自己背着。孙女坐在电瓶车的前座上，孙子坐在后座上。孙女贴着前胸，孙子靠着后背。
“都坐好了吗？”
“早就坐好了。爷爷每天都问。”孙子说。
“我的大哥耶，你怎么这么啰嗦？”孙女打趣道。
“爷爷，我老师今天知道了我有个小不点妹妹今年上一年级。”“爷爷我老师也知道了我有个哥哥今年上二年级。”
“好啊好啊。”当爷爷的心里面跟他小姊妹俩一样乐着呢。
深宅大院里飘来了小饭桌大米的清香和烹炸浓厚的油腻味，斑驳的树影打在脸上身上。孙子孙女与迎面的闪到背后的吃小饭桌的曾经幼儿园的和放学后篮球班写字班游泳班的同学们高声地打着招呼，满街巷都是呼喊孙子孙女名字的。电瓶车在行人和各种车辆夹杂的小街上缓缓地启动了。街面上迎来了一天最喧嚣最快乐的时光。
“爷爷骑得快一点，追上我前面的那个同学。”
孙女的同学被他姥爷带着，紧紧地贴在他姥爷的后背上。每一辆朝着前方驶去的电瓶车承载着的都是历史和未来。往小里说，孙子辈是一个家族血脉姓氏的延续，说的大一点是爷爷和姥爷两个家庭的希望所在。再往大里说，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把孙子培养好，就是把接班人培养好。没有家庭的人丁兴旺，就没有国家的兴旺。这可一点不虚。国是千万家。照看孙子辈是为了让儿子好好的工作，儿子这一辈正是为祖国出力的时候。为祖国出力是国家的现实需要，一胎二胎三胎是国家未来的需要。爷爷们创造了过去，孙子自然就是未来了。
“追不上你同学了。你同学放学比咱们早啊。”
“爷爷，等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妹妹才上二年级，那个时候你接了妹妹要在学校门口等好久才能接我。我上初中的时候，妹妹才上六年级，要跑两个学校，到那个时候你怎么接呢？”
“到了那个时候呀，爷爷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爷爷，古稀之年是多大呀？”
时间快着呢，岁月不饶人。肩上的担子还不能卸下，能出力就再出把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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