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食 / 春节回乡手记 | 天天过年

春节回乡手记 | 天天过年

文 | 藏永刚

眼瞅着癸卯兔年近在眼前,再有两天又要过年了!我爱过年,小时候更甚,刚过了年,就扳着指头数下一年,梦想着天天过年呢。

那是我十岁的时候,你说巧不巧,也是兔年。

那年三十的中午,妈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炸鱼、炸肉、豆芽菜、鸡冻、灰豆腐、白菜炒肉丝、葱爆肉丝、凉拌老板鱼、菠菜拌海虹、焖鱼、全家福大菜和大米饭。我们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喝着酒,吃着饭。爷爷和爸爸喝的是景芝白干,我和妈妈姐姐弟弟喝的是从福山酒厂换来的苹果酒,甜甜的,每个人小小的一杯。我忽然觉得365天才过一个年,太少了,抬头跟爷爷说:“爷爷,要能天天过年才好啊。有好吃的,好玩的,还不用干活。”爷爷笑着说:“可不能天天过年,不干活哪来的钱啊?”我说:“钱不是印的吗?使劲印啊。”爷爷乐呵呵的说:“不是这么回事,以前啊一百块钱才买一块糖豆,都是印钱印的。讲个故事你听听,从前呢,有个穷人的孩子打下了江山,当了皇帝,他呢,就爱吃娇耳。小时候他家里穷啊,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娇耳。当了皇帝,就琢磨着能天天吃上娇耳的事,又怕人笑话。又一想,我现在是皇帝,天下事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就下圣旨让老百姓天天过年,这样就能天天吃娇耳了。后来呢,刚过了十五个年,也就是十五天,就被人赶下了皇帝的宝座,砍了脑袋瓜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天天过年的事了。”我就想,过个年怎么就丢了皇帝的宝座,还没了命?这个皇帝真是个倒霉蛋呀!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想起这个童谣,让我闻到了年的味道,似乎懂了现在过年没有年味儿的缘故了。

在农村,每家每户都少不了赶大集办年货,腊月大集是年的一部分,是过年的节奏。更多的人家把自己的稀罕玩意拿到大集上,换取两个小钱,再用这钱来填补家里的短缺。那年,父亲叫行包了一块山,就用这山上的仙草编了草锅圈、草锅盖和qulin,四处赶集卖,这草编的锅圈、锅盖和qulin,是蒸饽饽蒸糕的好帮手。爷爷带着自编的筐和篓子,骑着自行车到临近的大柳行、八角和古现大集上摆摊,用绳子将筐和篓子串起来,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拽着绳子,一边抽烟一边和前来搭讪的老客讨价还价。每当赶古现大集时,我就会跑到大集上找爷爷一起守摊。卖完了筐和篓子,爷爷会奖励我一个古现饭店的大葱肉包子,咬一口,味道老香了。跟着爷爷赶集,看一看大集上燃放的鞭炮,听听爷爷讲鞭炮的故事。逛一逛杂货市,敲敲锅碗瓢盆。听一听卖货的吆喝声,在人海里转转……处处是年的味道,年在大集里逛荡哩。

小时候,一到腊月就盼着早点有自己的鞭炮,盘算着今年能买多少?听着街上蹦嘎的鞭炮声,心里那个急呀,快点儿吧快点儿吧,好的都让人买走了。时常跑出去看谁家的孩子这么不着调?还没过年就开始放鞭了。我喜欢烟花爆竹,像魔术弹、滴滴金、火箭炮、闪光雷、礼花、马雷子、二踢脚等等,尽管喜欢,不是太贵,就是不敢放,只好放弃念想。对爆竹和电光鞭情有独钟,燃放爆竹前,有一道工序要做,就是要把爆竹的引信用剪子或小刀挑开,露出火药,这样方便点火。燃放时,或竖着放,或横着放,或两个几个对着放,或埋在沙土里放等等方法,哑的爆竹还可以重新制作,在爆竹中间用锥子扎一个眼,放一个引信压紧,继续放,更响。更为有趣的是,我和弟弟小朋友们一起,学着大人们打石头的模样,在土堆上用木棍凿一个洞,把爆竹放在洞口,用木棍抵着点燃,转身跑开,卧倒,眼瞅着那洞,“砰”的一声,砸出许多的泥土来,看着爆破的效果,改一改,继续再来,有时候不等隐蔽,爆竹一响,吓得屁滚尿流,又嘻嘻哈哈,开心不已,直到兜里的爆竹没了,方才罢休,那情形难以忘怀。电光鞭燃放时,电光闪闪,声音嘎巴乱脆,一点也不比大鞭逊色,不舍得将一挂二三百个电光鞭一下子点着,不等观赏,一会儿就没了。拆下来,装在兜里,想怎么放就怎么放,那才有意思啊。有时候为了过把瘾,连续燃放,将拆下来的电光鞭用线又一个个重新绑上,由原来的两排变成一排,用木棍挑着,点火,啪,啪,啪的响,这样放慢了节奏,延长了时间,节约了鞭炮,平添了无穷的乐趣。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爷爷和爸爸先后给我和弟弟买来了爆竹,电光鞭。我俩像宝贝似的看护着,放在坑头上,用木板挡着,守着睡觉。出门前回家后,总要先瞅两眼炕上的小宝贝,忍不住放两个,蹦嘎的声音和浓浓的火药味,心里美滋滋的,年味儿大着哩。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这天天还不亮,母亲就早早的起来发面(后来知道早起发面,蒸大枣饽饽,这叫早早发)要蒸饽饽,我兴奋的也跟着起来看光景,打个杂啥的。母亲身前系着围裙,生了火,刷着锅,对我说“孟孟,到院子里再拿些木头来,好烧水,吃了饭,把猪头下货秃噜了”。“哎。”我答应着,来到院儿里,拿着篓子往屋里拐了两篓劈好的木头。锅里添好了水,锅底下的火旺着呢。母亲将引子(用老面做的,专门用作发酵的面团)掰成小块儿,用温水泡开,倒入面盆里,加入面粉,油,白糖。母亲又试了下锅里的水温,舀了一瓢倒入盆里,开始和面,时不时的让我往面盆里加点儿水,直到面光,盆光,手光。母亲和好了两大盆面,盖上篦簾放在炕头里,又捂上被子,使面快点发酵。

母亲又拿出碗柜里的大红枣,在小盆里洗了洗,加入温水泡着。我将泡好的大枣用剪子一剪两开,再剪将枣核去掉,放在盆里控干水分。

锅底下的火不停地烧着,屋子里暖烘烘的,母亲又往锅里添了水,锅底下加了木头,火旺了起来。屋里暖和,好蒸饽饽呀。我和母亲到院子里,把压在大泥缸上的石头搬开,将缸里的猪头下货还有宰的鸡一并拿出来,放在锅台旁的大盆里,开始秃噜鸡毛。

傍傍晌,面开了。母亲将盆里的面扒在面板上,放好了面盆。一边加布面,一边不停地搜面。搜面是蒸饽饽非常关键的一道工序,面软面硬凭的是感觉,更要面热。将搜好的面滚成圆柱状,用刀切去细头,又切下一个面剂子,照着这个面剂子的大小,把剩下的面切成一个个面剂子,盖上面布。把面剂子搓成圆圆的面胚,然后用手指在面胚上挑鼻梁,将大枣插进面鼻里,一个挨着一个,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大枣饽饽雏形做好了,将它放到炕头面布下醒着。一个个面剂子变成了大枣饽饽,我心喜的在一旁看着,不敢动作。

大枣饽饽醒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母亲把qulin放在锅上,让我把街门上了门栓,这才开始装锅。从面布下小心翼翼地取出十个枣饽饽,将一个个枣饽饽装进锅里,盖好锅盖,又看了看钟,告诉我“现在正好是十二点,大针走到五那儿,告诉妈妈哈。”我答应着,坐在炕边的小柜旁盯着,那钟摆吧嗒吧嗒地响着……时间一秒一分的过去,屋子里弥漫着蒸气,越来越多,进了里屋,带着白面的清香,越来越浓……

“妈妈,大针到五了。”“哎,知道了。”母亲答应着。我跳下了炕,唉吆喂,腿麻了。“孟孟,快来看!都笑了,都笑了!”母亲兴奋的说,我拖着麻的腿,靠近门边,只见锅里的大枣饽饽都张开了嘴,笑了,我也笑了……

母亲蒸了两锅大枣饽饽,两锅莲子、鱼饽饽、圣虫饽饽、葫芦饽饽。做莲子和鱼饽饽的面胚时,我排上了用场,拿着莲子模、鱼模好顿败活,弄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是面粉,年的味道太浓郁了!

大年三十,过了晌午,母亲就开始忙乎包饺子的东西,和面调馅。母亲说要在太阳落山前,下锅煮饺子,把年抢在头里。我不懂什么意思,能早点吃上饺子当然最好了。母亲将准备好的白菜,放到菜墩上,切好剁碎,我争着要剁,母亲嘱咐了一番,交给了我,去切肉剁肉了。下午三点钟的光景,母亲把晚上和初一的饺子馅调好了(村里讲究初一不动刀子铲子的,吃余粮)。把面板、篦簾、小擀面杖、盛卜面的瓢,一一找出放到了炕上,又将盛着面团和饺子馅的盆依次拿了上来。嘿,包饺子啦。只见,母亲将一个面团从中间掏个眼,然后,两手握把握把变成一个面圈,断开,在面板上揉成圆圆的长条,用手拽成一般大小的面剂子,用手按着一个个面剂子在布面里轻轻地滚成光滑圆圆的面球,然后按成圆饼状,再用擀面杖擀成四周薄,中间略厚的面皮子,一个接着一个,母亲包着饺子,我和姐姐跟着擀面皮,试着包个饺子。弟弟跟着父亲贴对联去了,贴完了对联,也过来凑热闹,揉面团,擀面皮,包饺子,弄了一身的面粉。

饺子包好了,太阳还高高的挂在蓝天上,仿佛要和我们一起共度这美好时刻。母亲在煮饺子,姐姐在扒蒜掂蒜,爷爷和父亲在院子里看着我和弟弟放鞭炮。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饺子煮好了,吃饺子啦,吃饺子啦!过年的饺子就是香啊,年的味道儿。

天天过年,既现实又遥远。如果说,过年仅仅是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和过去相比,我们现在就是天天过年的日子。过年又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五千年的传统文化~现代人远离的“烟火气”,离开了这些年味儿十足的“烟火气”,何谈天天过年?

人们忙碌着四处寻找年味儿,越是寻找,越是没了年味儿。其实,我们在寻找年味儿的路上早已弄丢了自己的脚印……

年味在哪里?在母亲蒸的大枣饽饽里,在父亲推的豆腐里,在爷爷讲的故事里,在一家人包的饺子里,在孩子们的守岁里,在出门儿的拜年里……

过年既是一年的结束,又是一年的开始,年复一年……

写于2023年1月19日

(部分照片来自网络,如侵即删。

壹点号海岛寻梦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今日新闻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newstoday.cc/9e9p8P2.html
上一篇
下一篇

为您推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