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日记（五）

姜宝兵

周末清理书橱，发现一本厚厚的日记，打开细看，原来是当年刚参加工作做乡村教师时的日记。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往事越来越清晰。今摘要记录如下，以纪念那难以忘怀的青春岁月。

————题记

1987年11月17日星期二晴

上午同忠锐、卢勇、建华一起去赶来凤大集。熙熙攘攘，人流拥挤，狭窄的街道上拥满了灰色的人流。讲价论价，气氛热烈，买了一捆大葱。谁知遇见了孙洪春，我们的高中同学，高考落榜后在家务农，谈了别后的情况，非得把正在卖的菜挑了两捆让拿着，推让一番，到底不好意思。可再推让一番，洪春涨红了脸都要急了，本来他就有自卑感，再让又让他说看不起他了。

下午上了两节课，设计试题，打了一阵羽毛球。吃过晚饭，百无聊赖。正在昏昏欲睡之际，敬周，忠锐推门而入，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驱散了睡意，一起唱歌，一起欢笑，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寂寞的人啊！

卢勇、建华陆续到齐，开了个业余歌手联欢演唱会，几条粗哑的歌喉一起吼起张蔷的歌来：我要捉住那红红的太阳，让他只为你放光芒，但愿有一天得到的回答，就像太阳一样。爱情，爱情，像太阳……

1987年11月19日星期四晴

萧瑟的秋风，昏红的落日，映在深秋里。枯黄的芦苇，与远方隐约的树林交织在一起，令我惊呆了，我惊愕于这景色的凄艳与悲凉，这情景的惆怅与清旷幽淡。

起伏的黄土坡，瑟瑟的枯草，几株杂树生长其间，木叶尽脱，远方一抹残阳隐没在天际，大片晴空富有清旷幽淡的意趣。那枯枝凌空伸展的老树，更带有挺拔的姿态。这是深秋的黄昏，我独自在乡间的小道上看到的景色。

常常一个人独自徘徊在曲折的黄土路上，对着落日斜阳，怅然长叹。面对枯草横枝，惆怅满怀。天边一轮红日，圆圆的，世上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红彤彤的光影里，仿佛自己也被融入红光，化为一捧黄土。

1987年11月26日星期四阴雨

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层低垂着，像压在人们的心头。从中午起就飘飘洒洒地飘起来雨丝，落到人脸上凉凉的。

下午没课，睡了一觉，钻进温暖的被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渐渐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已是晚饭时分，天仍然阴沉沉的，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闲暇无事，在卢勇屋里几个人又开起了演唱会，长歌当哭，鬼哭狼嚎，以发泄胸中的闷气。来华逮住两只麻雀，放到炉子上烤透，当香味儿弥漫的时候，已经垂涎三尺了，撕一块红肉尝到嘴里，嚼的津津有味。

黑蒙蒙的夜空，洒下一粒粒雪粒，地上落了白花花的一层。下雪了！踏着白雪，沿着校园小路独自徘徊，惆怅满怀。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时分。静静的夜，深思的人，昏黄的油灯下，一颗孤独的心！

多像一只孤独的雁，满怀疲惫而又前路茫茫。此情此景，记起苏轼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首词是苏轼初贬黄州寓居定慧院时所作。词中借月夜孤鸿这一形象托物寓怀，表达了词人孤高自许、蔑视流俗的心境。这首词的境界，确如黄庭坚所说：“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人生在世多不称意，又不能轻易超脱，纵使有超然物外的心，以乐观豁达笑看整个世界，到了夜深无人之时，独自面对自己，那份深藏的忧愁怅恨，便禁不住会显露出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有几，无人分忧，独自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