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打老醮 – 今日新闻

作者：姜波

榆林地域文化广博，民俗宗教活动丰厚，一些最早发起于民间支持人们精神的略带宗教色彩的习俗、信仰，体现出一种基本民生精神的幻想。当这种幻想与迷信、巫术、习俗熔于一炉时，浅薄的泛神信仰便开始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基本精神，从人祖崇拜逐渐上升到了神圣化的偶像崇拜。打醮就是榆林众多庙会中较为有代表性的一种民间自发的宗教祈福活动，旨在驱除病虫灾害、祈求村社人畜平安、五谷丰收的一种活动。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家乡庙会里供奉一尊转世佛，之所以称他转世佛，是因为这尊佛不厮守庙宇，而是轮留供奉在各个村里，每年正月十一搞一次隆重的观灯转九曲活动，当地人把这种活动称作打老醮。

家乡这一佛事活动传承逾百年，先辈们请回佛祖并组织起庙会，详细历史已无法考证，但佛事活动经久不衰。

这个庙会地跨横山县艾好峁乡和高正乡，随醮人口几千人，是周围最大的庙会。周边也有类似的庙会，如牛王会、娘娘会、老爷会、药王会等，打老醮的时间也各不相同，但活动内容和流程基本相似。

各村都有小庙宇，而转世佛却是我们大庙会共同的主，村民表现得无比虔诚。

打老醮活动各村轮流承办，大会组织机构健全，设总会长、分会长、小会长，各级会长分管不同事宜，各项佛事活动安排得井井有条。

每年打完老醮的当晚，一项重要的佛事活动就是确定下一年的承办村。请佛工作异常激烈，有点儿像申办体育盛会的感觉，有时还发生争执。参与竞争的村子提前报名，大会对参与申办的村子进行认真评估，参照申办村的硬件设施及布施等指数，由会长们投票确定承办村。

在投票过程中，各申办村到处找关系拉票，哪个村子接到转世佛，当晚雇用鼓乐队响吹细打请走了佛，生怕发生变故。回到村里选定责任心较强的人、合适的场所供奉佛，没有合适的场所就把佛供奉在仓窑中，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点纸供奉，全村人除了正常的劳作外，也开始筹备第二年正月打老醮事宜。

据老年人讲述，请回佛的村子，当年内人口平安、风调雨顺，这也能提升村民申办的积极性，请回了佛就预示着请来了吉详，请回了希望，请到了幸福。1986年我们村承办过一次打老醮，孩子们对佛无所求，但看到成年人那无微不至的虔诚，心中也萌生了对佛的几分敬意。

过了正月初六庙会办事人员陆续就位，筹备各项佛事活动，各家各户都分担办事人员的食宿。正月十一那天早上，几支秧歌队早早汇集村里，白天在村里汇演展示，整个村子沸腾了，村民各尽所能分担工作，孩子们乐得到处野跑，直到深夜才精疲力尽地回归。

各村都由小会长组织人员赶会，驴驮人背向大会交布施米，按户领取吊子——“祈保平安”，散发给村民贴在门上，以求佛祖赐福保佑。赶醮既能赶红火，更也为了上布施拜佛。

越是穷苦人，求神拜佛的心情越迫切，他们把对美好生活的祈盼，以诚心诚意向佛倾诉，以求农桑如意、运气顺达。

大会为赶醮人免费提供会饭，早先的会饭是小米饭煮洋芋，腌萝卜小菜，随着光景好转，以及大会收入的增加，会饭也在不断调整，有的吃烩菜馒头，有的吃小炒猪肉小米饭。各村的会饭也能反映他们举办佛事活动的能力，以及这个村的人情世礼。

佛事活动期间村民都很热情，能给办事人员及赶醮人提供力所能及的住所，除了自家的婚丧嫁娶外，这是村里最隆重的活动，村民都表现出发自内心的诚意。

自私和贪婪是人固有的本性，但在佛事活动中人们都能廉洁自律，传说曾有人贪污过布施结局很悲惨，所以没人贪占佛祖的布施，正常的佛事交易人们也很大道，当然该挣的还得挣，不吃佛家饭，佛事没人办。

吃过会饭就准备转九曲观灯，事先选择宽敞平坦的地势沟出九曲坛，关于九曲坛灯会的起源有多种传说，有的说它最早起源于祭祀道家鼻祖老子，九曲就是道家阴阳太极图的变形，老子创设九曲阵，后来道徒以灯设九曲坛祭祖，逐渐演变成观灯的习俗；有的说它是古代战争中的迷魂阵，传说商朝末代君主商纣王惨无人道，姜子牙受西伯侯文王邀请领兵伐纣，使用九曲阵把商纣兵马打得落花流水。

九曲坛上设有365盏灯，最早使用泥灯，大会安排专人捏制三四百盏鸡蛋大小的泥灯，添上麻油插上棉花焾就制成了灯。后用改用蜡烛，外面罩上五色纸筒，夜晚点起来五彩斑斓。

晚上星全后，会长们跪在九曲坛前邀请佛祖观灯，各种礼节完成后，鼓乐队在前面迎佛祖前行，秧歌队排在后面表演，转九曲的人前呼后拥跟在后，灯光璀璨，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尘土飞扬，整场活动持续一个多小时。

无风的夜晚，人全部撤离九曲坛后，九曲坛上的灯光静默溢彩，引得无数人留恋回眸，成为那孤山旷野亘古难得的夜景。据说转九曲观灯能消灾免难祈得鸿运，所以人们乐此不疲，即使老弱病残者也扶将着参与，数千人参与这一佛事活动。

一次成功的老醮，就是承办村老百姓的自信，也为下一年的承办工作竖起了标杆，以此推动佛事活动向前发展。

观灯结束，安排好一些要务后，就进入接佛祖的议事中。

如今，流传数百年的打醮活动与人们的一些社会存在方式相融合，逐渐成为当地民间风俗与信仰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香客不再背布施米，有些商贾富户能为佛祖慷慨解囊，佛事活动也在与时俱进。打一次老醮，能推动亲戚间往来，也能促进村际、城乡交流，近年来农村人不断外流，但指定的负责人准时回村参与佛事活动，既对佛祖恭敬，也对庙会负责。

人们诚心拜佛，希望佛光普照，人口平安吉祥，光景连年有余。一代一代诚心会长伴随着打老醮悄然离去，新的会长不断替补跟进，打老醮活动推陈出新。

曾经多次参与打老醮，离开家乡后再没有赶那种红火，但随心布施一直进贡。但愿家乡的佛事活动越办越热闹，也期盼来年回家乡转九曲观灯，为佛祖表达一点儿诚意，重温家乡淳朴的民风，心中有佛定有佛。

作者简介

姜波，1974年生，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