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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得来不是浅,是平等感

段正渠 《黄嵩界》 纸本水彩 2017 范勃 《切片2》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中国文物——商》 布面油画 2023

◎余木匀

展览:纸+10 中国当代艺术家纸上作品邀请展

展期:2023年1月15日至4月17日

地点:方圆美术馆

艺术批评家克里门特·格林伯格认为,“艺术家应使用该媒介独有的特性”。简而言之,就是将材料的物质性视为作品的本质表现,艺术品所呈现的,应与其性质独有的特性相适应。比如说湿壁画的载体是覆盖涂料的墙面、木版画的载体是木板、油画的载体是亚麻画布,这些材质的特性不可避免地体现在作品上:墙面微小的气孔、木板特有的天然纹理与亚麻布在纺织过程中留下的经纬线格——这些都是材料自身的特性。

尽管人们在观看作品时很少特意去注意到这部分,但毫无疑问,就像底色或肌理,媒介所留下的痕迹潜移默化地给观众留下印象。这并非如构图或色调等第一秒夺取观众目光的要素,而往往要走近了看,才能看清艺术家所使用的纸张、画布或底板,还有肌理,材料触感与笔势的走向。在这个一切都可以被上传至云端,走向虚拟化和数字化的时代,作品媒介所保有的,不可取消的特性也许会是他们珍贵的“现实感”依托之所在。以媒介为分界线,艺术或将走向新媒体艺术和传统媒介艺术的两端,但对于已经习惯用手指在一方屏幕上滑动就能接触全世界的现代人而言,最原始的实物质感和触感依然难能可贵。

在“纸+10—中国当代艺术家纸上作品邀请展”中,“纸本”就是各位艺术家作品共同的关键词。纸张是一种脆弱的材料,只能被一次性使用,遇水或遇热后性质就会发生根本的扭转。不同纸张具有不同的克数、韧度和本色。制纸原材料也决定了纸张的粗糙程度,当纸张中嵌有明显的纤维,在其上作画的肌理感便强于光滑的纸张,颜料在其上的蔓延程度和堆积状态也激活了材料间的互动。可以说这个不可逆的过程中,材料也参与了作品的创作与意义的生成。同时,纸张也是我们生活中的常见材料。可能也是这个缘故,比起其它媒介,纸本作品便平添了一分亲近感。

由“纸”这个媒介发散开来的,不仅是艺术性,还有与生活相连接的部分。在展出的作品中,段正渠的《黄嵩界》与《王宿里》展现出浓郁的人文关怀。黄嵩界和王宿里都是陕西边陲小镇:黄嵩界有着显著的西北地貌;王宿里则是个风景秀美的小镇,传说曾有李世民在此扎寨,与帝王有关的故事在小镇里代代口口相传,变成歌谣传颂千年。

陕北的经历成为段正渠的艺术养料。正如他自己所说:“多少年之后,在北方乡间,在陕北高原,在麻黄梁的窑洞中,在坍塌风蚀了的古城遗址上,在奔流不息的大河边,在信天游凄厉的歌声里,我终于找到了表达我情感的契合点,终于弄明白一直以来冥冥之中我被什么所迷恋。这时,我终于可以说:我在画着我自己。”

漂浮在黄土沟壑上的面孔,浮现于静谧夜空上的面孔,这些面孔树一般与大地相联结,也如星辰般在夜空中升起。千年的记忆与歌谣就这样以梦的形式呈现,漂浮于天空或大地上。段正渠的画中,人并未与生长的土地割裂。正相反,有着鸟类或动物躯体的人们保留了原始的形态。这也是与土地联系更紧密的形式,正如远古的图腾结合了人形兽身般,它们孕育着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将传统的题材以轻盈的形式表现出来,段正渠的作品中映照着艺术家本人的人文关怀,以水彩笔触绘制而成的背景中,无名的人们闪闪发光地升起。

生命、身体与精神,谈到人的存在,这些是绕不开的话题。范勃的作品中有信笔涂鸦般的随性感,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艺术家特意绘制的“涂鸦”都与生命相关。人类胚胎、花瓣或种皮、散落的文字样符号与浅淡的水彩痕迹,范勃的作品仿佛展现了人类生命的内部宇宙:能被些微辨明的文字有如接收的语言信息在大脑皮层上留下的烙印;而可以被辨认的那些形象,譬如胚胎、花朵或山峦,则更像是图像在意识中留下的痕迹。长久以来,范勃的作品的边界都是“模糊”的,不以硬边描画,或是用轮廓确定地勾勒出对象的形状,而是处于似像非像之间,这种表现方式更接近于我们日常的所见所感。感觉往往是模糊的、朦胧的、不清晰的。

当我们习惯于同高清图像打交道时,往往忽视了现实的复杂性。客观现实、人的心灵世界,思维与精神性,“人”的内涵中不止包含了实在的肉体,还有更多不以实体呈现的部分。范勃的作品展现了生机的姿态,有机地在纸上呈现生命百态。

谈到边界和模糊感,在今天这样一个飞速发展、信息更替速度已超出人脑反应速度的世界,我们对于大部分事件的反响都是转瞬即逝的。有人变得更开放,也有人会因此变得更封闭。在井士剑的作品中,边界是模糊的,色块并没有框定在一个边界之内。在淡黄色的底纸上,颜色与颜色之间是互相渗透交融的状态,柔和的色彩之间并没有任何隔阂,模糊的氛围中其实包含了更多可以被探知的空间。

在访谈中,井士剑对于自己作品中的模糊感如此说道:“我觉得事物总是以半透明的方式存在的,今天我们似乎都太清楚了,每个人似乎都太清楚了,其实这是一个误区,如果我们过于清楚,我们就变得太功利性了。艺术只提出问题,提出疑问,只能唤醒,真正去解决问题的是政治、是科学,艺术是直觉、是感知。艺术最终还是需要还原到人对自身的感知上。”

不封闭的空间也是留给观众进入的渠道。在这些纸本的、小尺幅的作品前,我们体会到的是大尺幅作品不会有的平等感。在平视的视角上,我们和作品之间并没有太多距离。比起“巨作”,这些纸本作品保留了更多手绘的成分。也许在这个层面上,它们更接近于“习作”。并非是质疑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而是在谈论价值之外,能够先把关心人的处境、人的生存状况放在首位,这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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