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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亮程新作《我的孤独在人群中》出版:安静是获得,人被孤独塑造

记者 师文静

近日,著名散文家刘亮程的最新散文集《我的孤独在人群中》出版,一经上市引发“刘亮程迷”的关注。刘亮程说:“这本书写我从小到大的孤独。一个人携带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孤独在人世间行走。”

刘亮程被读者和媒体誉为“乡村哲学家”“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当代陶渊明”。他的散文集处女作《一个人的村庄》自1998年问世以来,引起巨大反响,赢得无数读者,众多知名作家、评论家的赞誉,已成为乡村、自然散文中难以超越的经典。

今年61岁的刘亮程平时居住在乌鲁木齐东边200多公里的木垒县菜籽沟村。“远离了城市,远离了很多应酬,有更多的时间去写一整本书。”刘亮程很享受这种安静的生活工作状态。“对于我这个年龄,安静是一种获得。”但刘亮程认为,“孤独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孤独塑造一个人,塑造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不同;“人在孤独时,一个人独自面对自己、面对世界时,他才能听清这个世界的声音,才能看到对面那个完整的世界。他才真正找到自己。

近日,作家刘亮程接受记者访谈,畅聊新作、创作感悟以及热点话题。

分不清草是人,还是人是草

记者:您在书中写村庄里的人,写狗、驴、马,写旷野上的蚂蚁,麦子,一片树叶,一场风……您是怎么做到写出来的东西让读者身临其境的呢?

刘亮程:我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代都是在这个村庄、自然中长大的。我跟我书中所写的这些生命,蚂蚁、老鼠等,都有长久的厮守。整个童年时代,一家人住在一个土房子里面,但是这个土房子和院子里面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在住。院子里至少有三窝老鼠,有一窝在冬天就会跑到我们家的房子里面去跟我们一块住。院子里到处都是蚂蚁,到冬天蚂蚁也要过冬,就有一窝蚂蚁会打通我们家那个土墙,在我们家卧室里面去蛀一个洞度过冬天。有时候蚂蚁就排成队,从那个小洞里面出来了。当时我们也不伤害它,那个村庄那个院子里面就好像多了一种生命,就是这种感觉。每当蚂蚁排着队,从我们家卧室炕边上,火炉旁那个洞中出来的时候,我母亲就会拿起麸皮撒在地上,蚂蚁围着麸皮一直转,最终衔一片麸皮,钻到洞里去了。它有了粮食就不出来了,至少半个月不出来了。所以自小我们对蚂蚁就非常熟悉,你跟它一块生活,看它在你身边走来走去,它也不咬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长了多少年,我写它的时候,仿佛我就是蚂蚁,在蚂蚁洞穴中生活了多少年,身上带着蚂蚁的酸楚味道。那个蚂蚁是酸的,我们小时候都吃过蚂蚁,知道蚂蚁是酸的。

我写那些草木的时候,其实写的肯定不是草木,是在草木中生活了多少年的那个自己。草木在你身边生长开花,所有的过程其实也是你生命成长的过程。人和草,往往分不清草是人,还是人是草,人和草是长在一起的,就是那样一种生活环境。多少年以后,当我写它们的时候,我的浑身都沾满了那些草木气息。写一棵草木的时候,仿佛我已经在那儿,我像一棵草木一样生活了好多年。

生活在村庄,安静是一种获得

记者:您现在生活在“艺术家村落”,远离城市喧嚣,对于作家的文学创作来说,是不是一种最佳的环境和状态?

刘亮程:对一个作家来说,什么样的环境都是最佳的,因为作家写的是储存在内心的那个世界,并不是一个眼前的世界。当然我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是我在书本之外构筑的这样一个村庄。十多年前,我想在这个村庄安度晚年时,我招来了一批艺术家跟我一块生活。现在这个村庄变成了菜籽沟艺术家村落,有几十位艺术家落户村庄,其实已经不等同于传统的农村了。艺术家和艺术在加入到这个村庄的生活。

我的两部重要的长篇小说《捎话》和《本巴》,也是在这个村庄书写完成的。这个村庄,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四季变化中我把它书写完了。当然这种生活对于我来说更亲近,远离了城市,远离了很多应酬,有更多的时间去写一本书。但是一个人真正的安静不在于外而在内,一个安静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安静的,一个不安静的人走到哪儿,世界都是不安静的。安静是一种获得。

写长篇是慢慢塑造一个世界

记者:您每天的时间安排是怎样的呢?

刘亮程:就是写作和生活嘛。我的写作都很正常。一般来说,上午时间就应该写作,因为睡了一晚上,上午比较清醒一点。下午的时间一般都会去自己找活干,干干活,顺带锻炼。

这些年来,尤其进入50岁以后,主要写作长篇。一部小说都要两三年、三四年,甚至更久。我的前一部长篇小说《捎话》,写了有七八年,当然这期间也在写别的小说。我觉得写长篇会让你的生活变得简单。你在写长篇的数年时间中,只想一件事,干一个活。不像早年写散文,一篇接一篇,每一篇都得重新开头,都得布局,都想着怎么去结束它。长篇小说可能正好适合一个人到了中老年之后,这种悠长的时光吧,我喜欢在一个相对悠长的时间中去缓慢地干好一件事情,干完一件事情。这就是我现在的写作。

其实在目前这种状态下,我还能写长篇,一部长篇从开始写到写完非常遥远,一个字一个字去写,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塑造。你开始写它的时候,会觉得这个故事太漫长了,你得多少年才能走到故事的末端啊?但是当你写着写着,故事眼看就要临近结束的时候,你又会万般地眷恋,就是不想早早结束,写作对一个作家来说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你在慢慢地塑造一个世界,当这个世界未成型的时候你会有焦虑,会想象这个世界的样子;当慢慢接近尾声的时候,其实你又不想让它结束。你想一个人独享这样一个世界,让它的结束变得缓慢一点。

散文有孤独感

记者:您写散文,也写小说,您更喜欢哪种体裁?

刘亮程:我当年在乌鲁木齐打工期间写了《一个人的村庄》。它是一部散文,其实也是一部小说。最早是当小说写的,后来有了一次出版散文的机会,就把那个小说一段一段分成了散文。但是我觉得散文可能更适合那个年龄的我。这会使整个文本变得更加干净,一篇一篇的,有孤独感。散文有孤独感,每一篇都是独立的,每个句子都是独立的,它不跟另外的世界混杂在一起。

但是《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其实也把我一辈子的散文都写完了,我就是这样觉得。后来当然也写了很多散文,但是我总觉得我的散文早已经写完了,我觉得我的散文塑造的那个世界已经完成了。再后来步入中年、老年之后开始写小说。小说是中老年人干的活,但是更老了恐怕也干不动了,所以写小说还是要在盛年时,早早干起来。

写作者独有的想象,不能被机器替代

记者:您怎么评价聊天机器人程序ChatGPT?您认为作家会因此失业吗?

刘亮程:可能不会吧。我们现在有很多东西,比如说肉鸡养殖,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人们还在想方设法在乡村中找土鸡吃。可能人类的许多东西,比如程式化的这种思维可以被计算机所取代,但是我想写作可能是目前的这种高科技不能替代的,就是作家内心中那些独自生发出来的东西,它永远不能被机器人所覆盖。比如一个作家莫名地对神圣、对灵通的感受,比如一个作家无端的激情,比如一个作家无边无际的想象,这些东西是人类头脑中独有的,不能被替代。

记者:刘老师,您觉得文学这条路跟其他的路有什么区别?

刘亮程:对我来说,作家这个职业首先是一个想事情的职业,想完就完了,也并不去做。所有的文学可能就是人对人生、世界的一种多余的想法,因为现实太真实,可能我们需要一个跟我们的想象比较接近的这样一个文学的世界,这就是作家从事的工作。我一辈子都在想事情,想那些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情。想完了也就完了。《一个人的村庄》某些片段可能是真实的,现实中是有的,但是它整体营造出来的这种氛围,就像《我的孤独在人群中》这本书中整体营造出来的这种孤独氛围,它只在一个人的心灵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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