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光德

惊蛰前后，风行雷动，雪去雨来，虫儿们在土壤中蹬蹬腿，回应着大地给予的温暖，杏树就像收到情书的少女，羞红了脸。随即，花骨朵也渐渐丰满圆润起来，骄傲地向蓝天和白云证明，春天来了。自此，库车就有了一年之中最早、最靓、最美的颜色。

库车的杏花格外调皮，我无法承受期盼的煎熬之时，它就悄然绽放。它最早在牙哈镇恰其库木村附近一朵两朵地开着，然后，就像点燃的炮竹一路向西在天山中路倏然盛开，又蜿蜒迤逦沿人民路继续西行，散落到老城区居民院中。学童捧着书，“小楼昨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等诗句，笑意盈盈中随口而出；青壮年们走向机关、进入工厂或是装上馕坯、杏干、羔皮帽、雕花刀和铜器打开了店铺；留守在家里的人，切好菜、和好面、洗好米、打着火，等待家人回来吃香喷喷、热腾腾的凉面或抓饭。那一枝杏花，早就跟着炊烟越过墙头和田园的风光连成了一片。

绿杨烟外暁寒轻，红杏开处春意闹。早春，绿柳伸出柔弱的手臂，领着粉色的杏花铺展到原野，田里的麦苗努力上窜，也要争睹它的芳容。 眼前，一些唱着悠扬农歌耕作劳累的人们拿出饢、倒上茶在几棵粗大的杏花树下小憩，惬意地看着牛羊在河渠旁边吃草，兴致来时，有人抱起冬不拉弹、捧起手鼓来上几曲，青年男女活动头、肩、腰、腕、脚等部位，运用摆、抖、扭、转、点等动作，视人数情况跳起眉目传情、缠绵悱恻的赛乃坶、麦西来普等舞蹈，为杏花和春天增添精神。

杏花是春天最美的笑颜，追逐它的日子总是那么美好。据说，二八台镇有一处万亩杏林。每年花期，都有大批游人观赏。因为条件限制，我至今还没去过。我倒是去过几次乌恰镇的杏花村、福洋路旁库木艾日克村通向苏巴什古城的路边东西两侧的杏花沟。库车人爱杏树，把杏视为幸福的象征，以至于见杏则喜。这里的人们，每家每户祖祖辈辈年年岁岁你一棵我一棵地栽植杏树，杏花沟里随处可见百年以上只可仰视的爷爷树就是这样留下的。

高低错落、蜿蜒曲折、千回百转的东西杏花沟起于福洋路、终于夏马力巴格，长约五公里，最宽处约三公里，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杏树遍布其中。有的一波三折犹如蛟龙飞天，有的纵横交错好似张弓射日，有的平缓舒展可以坐花观月，本已袅娜娉婷的杏花在树干的衬托下更加让人爱怜。花开时节，一树树、一丛丛、一片片的杏花灿若云霞，来此游赏的远客、情侣或家人，任他是神是仙一定会把持不住心性，现场唱上一曲悠悠扬扬的《杏花落》。

春季多风沙，天气也阴晴不定，经常影响观赏杏花的计划。二零二二年雨水节气过后，我就时刻关注杏花沟的春信。原先满心欢喜地准备春分那天，去看一次杏花正盛的花事以弥补内心的缺憾，三月十九日清晨醒来，却见室内格外明亮，爬在窗前向外一看，洁白的雪花压下了翠绿的垂杨，仿佛冬季与春天来一个热烈的拥抱才肯依依不舍地惜别，我赶紧穿衣驾车奔赴杏花沟。冰天雪地里杏花开了就是开了，它的品格表现得如此刚毅和崇高，清冷的阳光下，雪与杏花的界限若有似无，融合在一片纯白的熠熠光芒之中，若非有红红的花萼、绿绿的杨柳，阵阵的馨香，谁知道现在是春天呢。

这场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天就化的差不多了，泥泞的道路再次让我留下了遗憾。此后的一个月里，我随杏花沿独库公路转向山岗、驻足康村、徘徊牧场，差一点就追出了库车冲进天山。

世间再没有比库车杏花更迷人的春景了，漫山遍野的杏花在微风里摇着、颤着、动着引逗着远方的游客接踵而来。人们对望杏花时目光十分纯净，眼睛才从这棵树上滑落，又在那棵树上停留，漫步原野，眼前花开、身后花落，有的是可入镜、入画、入文、入歌的美景或惊喜。杏林中高歌一曲，说不定会有哪座掩映在点缀了树叶的农舍中的曼妙女子现身伴舞，还有迎面扑来清新淡雅的花香令人未饮先醉心旷神怡。如果再看一场《龟兹红杏花》，等到六月中旬吃上库车小白杏，就是一次最为圆满旅程。

我追逐杏花，大多是浮光掠影因缘而遇从不强求，更多的是在内心深处，不因花开而始，不因花落而终，整个历程自带芬芳。杏花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我至今还没看到“杏花正盛的花事”。不急，我不用翻山越海专程而来，我就在库车。

作者简介：郝光德：男，1966年11月出生于新疆库车，小学在山东潍坊求学，初中以后在库车就读、工作，一直从事“三农”工作；爱好写作。作品以散文居多，有鲜明的思想性，期间可见新疆与内地的紧密联系，以及表现中华文化的多元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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