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难舍一树桐花香

文/黄永军

这棵梧桐树长在这里几十年了，花开了几十年了。如今，在这花事繁盛的春天，它却因拆迁而被移除，空留一地瓦砾，时时刺痛我的眼睛。

那年我刚搬来新居的时候，它正是青春勃发。这十几年的光阴里，它一年四季守在窗子后面，与我相伴相守。当春光渐深，周边的杏花、桃花匆匆谢幕，在这令人略感寂寞的时候，桐花现身了。它的到来有时让人略感意外，早晨醒来，一夜细雨乍停，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顺着鸟鸣声寻去，或者说跟着鸟飞翔的踪迹寻找，目光就会落在这棵大的桐树上。如果你再仔细追寻鸟的下落，就会发现有几朵桐花正悄然开放。一开始它还那么拘谨，藏在枝杈后面，颜色淡得你几乎注意不到，花口微开，花身紧敛，要不是鸟儿指引，阳光照耀，你几乎很难分辨出来。可是，过了二三天，当你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变了，客厅的后窗被花朵堵得严严实实。天地之间，开满绚丽烂漫的桐花，像是挂一大块锦绣华丽的窗帘，又像是飘来一片绚烂的流云。到了晚间，夜深人静了，桐华似乎更加无所顾忌，每一串花朵就像一把火炬，挺直了身姿，努力向外燃烧，整个树冠光彩灼灼，把夜色照得明亮起来。一波又一波的细香弥漫，若有若无，若断若续，像丝丝美人的香魂，让欲睡的人清醒，让难眠的人兴奋，让不眠的人寻诗觅句，刻骨蚀心。

在这样的深夜，我曾有诗写出自己的感觉：花繁，夜深，风凉了。室寒，酒残，人独居。诗半句，墨淡色，情思在纸上困顿、崎岖。这也算是桐花给我个人的情感馈赠吧。不仅如此，桐花开放的时间也比较长。我家后面的这棵树一般在阳历四月初开花，至四月底、五月初凋落。在这样的暮春之际、花事寥落的时节，满城的桐花正开得热烈，若粉，若白，若紫，与高高低低的绿树相交叉，相映照，如一幅天然的水彩画，赋予北方的春天别样的情致，赋予季节交替的流韵。良宵《七绝-泡桐花》赞美“心牵春夏迎和送，大爱无声已表达。”终于，在一场又一场的风雨之后，它在一个你记不住的黄昏凋落了。雨后，它侧身躺在湿漉漉的地上，花瓣口略微上翘，伤感地望着夕阳。不小心的人踩到它身上，会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或者长叹。三四天过去，它不腐烂，也不消失，依然用那样的姿态，向树枝倾诉，向春风细语，直到有人来替它收身，一朵一朵地聚敛起来，它才从人们的眼里退出，从心里淡出。但我想，它一定在泥土中等待，等待新的春天到来，开新的花朵，唱新的歌，讲述又一个春天的故事。

十几个春秋相伴，这棵梧桐树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为情思深处最美的牵挂。十多年了，目睹了多少次鸟飞进去，又飞出来，多少次花开又花落，有多少夜晚不眠于花香，又有多少次面对败落的花身伤感无语。一次又一次的伤感辗转成泥，成为心底搬不掉、刻不动、化不掉的柔情。在我最期待它的季节，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几次夜间醒来，站在窗前痴望，只有一地的月光凄然。这月光洒落在瓦砾上，如同荒凉的隔壁，使我我呼吸息不畅，泪落不能。我只希望，它走了，但没有被刀锯肢解，依然身形完整。哪怕它成为别人的风景，芬芳了陌生的天地，我也深感欣慰。 我愿意为它祝福，更祈祷它枝繁叶茂，花香永存。

因为，这棵梧桐活在我心里，从未远离。

个人简介：黄永军 ，男，山东省临清市人，先后当过教师、编辑记者，现任职于山东临清市文化和旅游局，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各级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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