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角谷美智子

如同凡·高的《星空》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样，《了不起的盖茨比》也因被大家过于熟悉而受到负面影响。我们许多人不得不为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写高中论文，剖析他对象征手法的使用 （绿灯、艾克尔伯格医生的眼睛、灰谷），以及他对阶级、地位和金钱的看法。

更糟糕的是，巴兹·鲁尔曼于2013年拍摄的那部纸醉金迷的改编电影感觉就像是普拉达和蒂芙尼等设计品牌的两个多小时的广告，伴随着无耻的商品推销——其中包括布鲁克斯兄弟、M.A.C化妆品公司甚至特朗普酒店的促销活动，该酒店提供14999美元的特别套餐（包含三晚俯瞰纽约中央公园的套房住宿、专人接送的汽车服务，以及一件伊万卡·特朗普品牌的珠宝）。

虽然这些营销推广活动有意歪曲了菲茨杰拉德的意图，但《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经久不衰。在它出版近一个世纪后，它仍然是关于美国梦的希望和失落这一主题最具代表性的精品之一。这部薄薄的小说同时也是一首华美的散文诗，讲述了“新世界里一片清新翠绿的土地”曾在移民心中激起的惊奇感；它也是一幅惊人的画卷，描绘了这个梦想如何被贪婪和堕落玷污，难以辨别什么是“那盏绿灯，那极乐的未来”，什么是成功人士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和转瞬即逝的财富。

我们通过叙述者尼克·卡罗维的视角来看待盖茨比，因此，我们既可以欣赏他“对人生希望的高度敏感”，也可以领会到他执迷于“重回过去”的荒诞；他天真地坚信自己能实现“柏拉图式的自我理念”，赢回梦中情人黛西；他对于像布坎南这类人的认知带有一种致命的无知，这些人“砸碎了东西，毁灭了人，然后就退缩到自己的金钱或者麻木不仁或者不管什么使他们系在一起的东西之中，让别人去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曲爵士时代的挽歌。它的文风炙热而富有绘画色彩，精准又引人入胜地描绘了20世纪20年代的纽约市。但本质上，这是一个关于幻想破灭的故事——尼克和盖茨比的幻想化为泡影，继而预示了菲茨杰拉德后来在他的自传散文集《崩溃》中记录的那种情绪衰竭感。

菲茨杰拉德写道：“他（盖茨比）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这个城市之外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那里合众国的黑黝黝的田野在夜色中向前伸展。”

至于他的自传《崩溃》，菲茨杰拉德把他对逝去青春的怀念与美国在20世纪20年代的繁华盛景因大萧条而戛然而止 时所经历的幻灭和绝望融为一体。“往日的快乐，”他回忆道， “时常伴随着狂喜向我袭来，这狂喜如此强烈，以至于最亲近的人都无法与我分享，我只能带着它走开，走到静谧的大街上、小巷里，只留些许碎片，好蒸馏出精华来注入书中的只言片语。”

（本文经出版方授权摘选自《角谷的藏书架：100本值得一读再读的经典》，标题为编者所加）

《角谷的藏书架：100本值得一读再读的经典》

[美]角谷美智子 著

[美]达纳·塔拿马奇 绘

杨绮帆 译

后浪｜九州出版社

本书是《纽约时报》前首席书评人、普利策评论奖得主、英文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文学评论家——角谷美智子的首部书评集。书中提到图书100多本，题材种类包罗万象，角谷选书的标准不再是作为一个评论家，而是作为一名读书爱好者：“在这本书中，我只写我喜欢的书，或者我认为重要的书，没必要去剖析我不为之感到疯狂的作品。所以，这是一项快乐的任务——分享我作为书迷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