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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半糖时刻》:致敬《围城》,书写当代大学之道

《半糖时刻》

骆 平 著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虽然高校题材的文学作品不少,但以大学之道为主题的并不多见,甚至自《围城》以降,再无深入的探讨,更加缺乏属于“当代性”的审视。《半糖时刻》正是着眼于当下的高校,多维度、多向度地还原了高校的精神实质。通过高校知识分子家庭生活的书写,描摹了中年高知女性的情感与精神困境,以一种独立又温润的女性思想,治愈现代女性的多重焦虑。

>>内文选读:

一连几天,朱砂都在学院办公室遇见斯羽。一开始,她并不认识他。就见这个相貌异常清秀、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背一只耐克的轻便款双肩包,不断来找学院的研究生秘书,每次都带来一堆不同的刊物或是光盘。

他是在纠缠奖学金的评定。文件里白纸黑字地规定了加分项,他的论文和视频全对不上,偏偏要较真,言语里透着那些文件规定不严密、不专业、不全面的意思。一个学生非要对抗学校,这孩子是不是傻啊?朱砂不禁留意起来。

研究生秘书解释了一遍又一遍,这孩子不走,也不动怒,就那样气定神闲地阐述他那些作品的价值,不比别人的差劲,尤其不比文件里罗列的期刊和播出平台上的作品逊色。学院的研究生秘书姓徐,是一个卷发中年男人,不猥琐,也不油腻,平生嗜好唯有摄影,是能够赶一千公里的路、凌晨守在山顶等日出的主儿,那才是他的人生,除此以外,都是庸俗的人间,不足挂齿。朱砂亦是背包客,但与徐秘书不同,她的目的不是赶路看风景,而是寻一处世外桃源,安静下来,彻底地交托纷扰的身心,犹如释迦牟尼的那棵菩提树——当然至今没有找到。因此,她虽不是这学院里的人,跟徐秘书倒是聊得来,互加了微信,偶尔聊一聊冷门有趣的旅行地。

徐秘书对人对事一向高冷,朱砂从未见他对这种拧巴的学生充满耐性,不厌其烦地解答释疑,不由得又多生出一层好奇。

下一次斯羽出现,是在奖学金获得者名单公示以后,一切都成定局,不可挽回了。这一回,斯羽是认认真真地交来一份报告,上面是对研究生学籍管理等各项文件的建议,主要针对学术成果的认定。从来没人向学生征求过这方面的意见,也从来没人打算修改文件,看样子他是很把自己当根葱了。徐秘书居然一本正经地接过来,答应转交给分管学生的副书记,争取向学校的研究生学院逐层反映上去。那孩子满意地走了,朱砂再怎么谨言慎行,也忍不住追问这是何方神圣。徐秘书比她还要惊愕,人家瞪大双眼说:这可是你们家罗院长的学生!

原来如此。

为了验明正身,徐秘书把学籍登记表翻出来,拿给朱砂,上面的名字是斯羽,照片上正是那个清瘦、执拗的男孩子,导师那一栏,填着罗勒。斯羽从徐秘书那里赚足的面子,不过是因为朱砂在场,那是她先生罗勒的学生,徐秘书不看僧面看佛面,那样和斯羽周旋,只是不想让朱砂打脸罢了,毕竟她是这孩子的师母。

朱砂是来学院接罗勒下班的。罗勒的工作时间没有定准,说好五点半或是六点下班,往往要拖延到七八点以后。这两年,罗勒为了学院的学科建设铆足了劲,冲击A类学科,入围双一流建设学科,整合资源、凝练特色、引进人才、攻关重大课题,每样都是浩大的工程。一旦在学校工作,这辈子就没有痛快毕业的时候,始终是看成绩说话的,无论是个人发展,还是学科建设,指标量化,力争高分,永无休止。

以往朱砂就待在学院的资料室里,翻翻书什么的,一两个钟头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最近资料室在装修,罗勒有意将它做成影像资料空间,朱砂只好逗留在学院办公室。

朱砂与别的师母不太一样,她从来就没有参与过罗勒麾下的师门聚会,甚至连罗门子弟她都认不全。教师节或是老师的生辰,往往满门大聚会,人家师门里会有那种全家福似的合照,拍照地点通常是在餐馆里,导师和师母在正中间端坐如仪,四周簇拥着一众弟子,倾身向前,集体比心。那种溢出镜头的整肃与恭谨,能让随便什么场景,都拍出太师椅、长马褂的意境来。

朱砂没有扮演过德高望重的师父身边那位钟灵毓秀的师母,不但她没有,就连罗勒也没有配合过子弟们的请求,拍一张一个都不能少的合家欢。罗门的集体照年年有,毕业季拍纪念照是惯例,但是单单没有罗勒的影像。罗勒给师门定下的规矩是,在校期间,有他出席的聚餐一律在学生食堂进行,吃饭上课一锅烩。饭吃完了,纵横捭阖的交流还没有结束,总要等到食堂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师徒才怏怏起身。

在罗勒看来,不以学习为目的的师生饭局都是耍流氓,他跟学生吃饭,是要立竿见影地传道授业解惑,是课堂的有益补充,没有那些耍花腔的聊天喝酒说八卦。跟他交好的几个博士生已经在高校任教,步入青年才俊的行列,是能够与他在学术上相互应和的。罗勒不屑于被一帮在校学生众星捧月,在他看来,那纯属瞎扯淡。

当然,在食堂交流的机会也不多,平均每个学期一两次,这样的频率导致即使是罗勒本尊,也很难跟每个弟子熟稔起来。罗勒倒不是沾染了一箪食一瓢饮的迂腐气,他是做电影研究的,很洋气的学科,他这个人的做派和观点也是很前沿的,一张口就是一篇可圈可点的锦绣文章。他实在是太忙了。不是“996”的“科研民工”的忙法,而是一边在电脑前写发言提纲,一边在电话里布置工作,手边还摆着一堆资料要查阅的一心几用的忙。他是学界的大牛,又不仅仅是学者,在一大把学术头衔之外,还有电影家协会、评论家协会的各种职务。最要紧的是,他是师大电影学院的院长,掌管着一百多名教师的发展规划和一千多名学生的职业前景。学艺术的就没有省油的灯,彼此相轻,谁都不服谁,罗勒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在圈里让人肃然起敬。罗勒长袖善舞地周旋在学院管理、学术讲座、横向课题纵向课题等等听起来就让人目眩神迷的事务中,忙得像一只勤劳的工蜂——这个比喻是不准确的,罗勒不是一只价值单一的工蜂,事业之余,他热衷于马拉松。他有一个群,里面全是中老年马拉松粉丝,他们会组织起来,尝试花样跑步,跑过山峰,跑过河道,跑过铁轨。罗勒把这当成正经事,也是他唯一愿意虚度时光的事。对罗勒而言,硕导、博导是人生中不起眼的角色,更加微不足道的,大约是丈夫这个身份。


  作者:骆 平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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