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愿为一把伞

愿为一把伞

宋超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几天，条条雨丝就像连接天地的线，密密匝匝、望不到边。今年的雨水格外地多，从伏天到深秋，天好像就没有连续晴朗过三日。所以这段日子里，隔窗望去，我看到最多的就是那各式各样的伞和形形色色撑伞的人。

伞的种类有很多，长柄的、折叠的、雨伞、阳伞。近年来，善于创新的人们还设计出了一种反向折叠伞，伞面由两层布构成，自上望去是纯黑色的，但内侧一层又有镂花和彩绘图案，甚是漂亮；用完收起，可将所有雨水倒置沥干，伞内侧却依然干燥清爽。我是爱伞的人，爱它为我遮风挡雨，辟一方隐秘而又安全的空间，爱它收放自如，抖落雨滴时潇洒灵动，更爱它五彩斑斓、花式各异的可爱模样，给人以无限遐想。

雨肆意下着，伞自在地“游走”。守在窗旁，我的目光随着雨滴落在片片伞面上。撑着条形七色或是透明雨伞的往往是小朋友，他们竖起小耳朵倾听扑扑簌簌的、或疏或密的雨滴敲打在头顶上；小手紧紧攥着伞柄，感受雨滴的橐橐力道自上面真真切切地传递过来；抬头望雨由远及近、纷纷点点急速坠下，临将落在脸上而又被伞面遮挡，溅起水花、化作水滴悄然滑落四周。这若有若无、连绵不绝的感觉，真是让小家伙们听不厌、看不烦、感受不够，若是在雨中再缓慢旋转伞柄，水光交错、雨丝斜飞更是让他们目不暇接、乐此不疲。

粉色、红色、紫色等颜色鲜艳、带着繁复伞裙的花伞是女士们的最爱。妆容、服装、首饰，都是她们日常展现个人风采和独特品味的手段，可是在雨天呢？我想，拥有一把高颜值的雨伞是必须的。雨中撑伞的女人也别有一番风致，即如戴望舒《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的姑娘”那般吸引让人。那绘在粉色伞面上的娇艳百合，沾上了雨滴，仿似真的花朵一般，撑着画有窈窕淑女图案雨伞的女士是否也如那伞面上的画一样婀娜多姿呢？大概我只能从她们优雅的步态，偶尔探出的纤纤玉足，飘散出的一缕发丝中窥探一二了。这伞如朦胧细纱，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着这份美好，更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那摄人心魂的美人明眸。人说，距离产生美，朦胧更期待，也许这样才能给予人更多遐想吧。

忽然，一抹黑色默默走入了这片斑斓。黢黑、硕大的伞行得缓慢而持重，刚才还看似热热闹闹的群伞，仿佛因为它的到来而变得沉默起来。撑着这黑伞的人，想必也是一位少言寡语、沉稳自信的中年人或老年人吧。记得我小时候，姥爷就有这样一把伞。那把黑色大伞有近一米一长，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姥爷撑着它，看起来总是不太相称。姥爷是极爱这把伞的，他说，这伞是他上大学前父亲亲手送给他的，几十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这黑伞陪他从老家广西到重庆，到黑龙江，最后来到河北。姥爷是极爱惜那柄黑伞的，每次用完，他总要把伞面、伞柄、伞骨擦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伞除了样式看起来老旧了些，零件却依然光洁如新，没有半点锈蚀。身为工程师的姥爷不会骑自行车，每逢雨天下班他依旧得撑伞步行回来，但他总要把设备图纸或是答应给我们这些调皮鬼买回来的熟食搁在怀里。用他的话说就是，工作的事和答应孩子的事，必须做好！

忽然，一柄蓝色的伞从对面楼出口处闪出，伞下是一位母亲和身高已经超出她一头的儿子。儿子背着书包、推着行李箱，母亲为他撑着伞。想必儿子将要远行，出门工作或是求学了吧，很多年前，我和母亲也曾是这一场景的主角。十八年前，母亲带着即将上大学的我到商场采买衣服、书包、行李箱。最后，她在专柜花了很久时间挑选、花大价钱为我买了一柄质量过硬的淡紫色折叠伞。“出门在外，没准遇到什么天气。不能像在家这边可以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随身备一把雨伞，经常带着。”临行，母亲一边把伞塞进我背包的侧兜里，一边叮嘱道。转眼，我已经回到家乡、参加工作十四年了，那把伞早就不见了踪影。前一阵，我帮母亲收拾家务，翻出了几把伞骨折断的雨伞。我大大咧咧地说，扔掉算了，再买新的。母亲却一把夺了过去，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纠正说：“扔了多心疼。改天修伞的到院门口，我花钱修修。这伞还是你当初上大学前买的呢！”看着母亲不再光滑的手婆娑着那柄熟悉的淡紫色雨伞，我忽然明白，这份充满爱的回忆母亲从没有丢掉，而我更不能忘记这份宝贵的爱。

啪嗒一声，身边的响动将我的思绪从对往事的回忆拉回到现实中。刚才还在和我一起看伞的女儿妞妞在一旁“忙碌”起来。不到三岁的她哼哧哼哧、费了半天劲终于穿上了嫩黄色的小雨靴，结果还把左右脚穿反了；甚至还撑开了爷爷专门给她买的、印有小猪佩奇一家的粉色雨伞，嚷嚷着出门玩。

“妞妞个子这么小，爸爸这么高，就打一把伞我怕咱们都淋湿了。一个人打一把伞，爸爸又怕一不注意妞妞走丢了。这可怎么办啊？”我摸着她的小脸蛋逗她说。女儿若有所思地回答：“没事，爸爸抱着我，妞妞打着伞挡着雨就行了。”

不久，女儿坐在我臂弯里撑着伞，我们就这样出了门。我们这面小伞也慢慢汇入了街边如花绽放的伞群中。朋友，如果此时你也在窗边，不经意间瞥见我们父女俩如此打伞，应该也能感受到同样涌动在我们心里的那股浓浓的暖意吧。

我，原为一把伞，为你遮风挡雨。

作者简介：宋超，男，现供职于河北某大型国有企业。从事散文创作和文艺评论近十年，作品曾发表于《读者原创版》《中国青年作家报》《邯郸日报》《沧州日报》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