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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邱书院首届“仁春堂杯”散文大赛入围作品▏幽子 ▏绵长的年味

刊头题字:尹祥君 葵邱书院书画顾问(著名书法家)

图/网络

绵长的年味

文/幽子

岁月是一架古老的秋千,一摇一荡间便是一年,站在时光的节点,回望逝去的光阴,如天边的云彩,留在风干的草垛,飘在沧桑的瓦楞。

在我们老家村口的大路上,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挂霜的树枝像苍老的手臂,伸的老长老长,每一次归家,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去拥抱它,就像拥抱我的老父。老榆树下有眼土井,一汪水深邃得就像母亲的眼睛,但我总想看看它,看看能不能看到旧时的影子。

曾经的老榆树下是多么的喧腾,那时,每年进入腊月,母亲和村里的奶奶婶子们便全开启了洗刷的模式,她们挽着衣袖、卷着裤腿、端着木盆、提着吊桶,团团围绕在古水井旁,你帮我打水,我替你揉搓,口无遮拦的议论着家长里短,尽是些不盐不油的小事,可她们却津津乐道。那些无所顾忌的乡俗俚语惹得老榆树下拴的青牛也咧开了嘴巴哞哞直叫,而土井更是在这欢声笑语里水花四溅。

过了腊八是小年,乡村里年的气氛就像一坛发酵的老酒,渐渐浓郁起来,大人小孩都在年味里陶醉。

村里的粉坊是男人的天地,这里充满叶子烟的烟味,夹杂着稻草、树枝的烤焦味,男人们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们分工明确,职责到位,洗涤榨粉、搅拌提水、添柴运送一丝不乱,半天时间,大晒场上就挂满了各式种类的粉丝,有绿豆的、有红薯的,还有玉米的。

豆腐坊里充溢着泡豆的腐水味,“吱嘎吱嘎”的滤榨机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单调而尖锐。大人们在这里噤若寒蝉,孩子们也规规矩矩,不敢嬉闹,豆腐坊里热气腾腾,豆腐坊外滴水成冰,可孩子们为了能喝到甜甜的豆浆,吃到嫩嫩的豆花,不得不等得瑟瑟发抖。

最热闹的地方要数村里的临时屠宰场,这里彻夜灯火通明,屠宰师傅磨刀霍霍向猪羊,褪毛的开水烧的沸沸扬扬,红案师傅喝五吆六,我们这些孩子也东奔西忙,一声猪的尖叫,我们哗的聚拢来,又刷的四散,作为女孩,我想看又怕看那个场面,至于开秤分肉,咔嚓刀过,肥肉到案,人声鼎沸,笑语满场,就连全村的狗们也欢蹦乱跳。这狂欢的场面一直延续到猪宰完了,肉分光了,大人们用卤好的的猪杂碎宵夜,喝酒猜拳,直到深夜,女人们才吵着闹着扶回自己男人。人们拎着猪肉,踏着冻得生硬的霜雪小路踉踉跄跄走回,就像已经请回了两眼放光的财神寿星。

那时,村里的磨面机房也热闹非凡,一袋袋的小麦在磨面房前排队,隆隆的机声里小麦磨成面粉,磨面师傅邢大叔也成了白胡子老爷爷。大人们与邢大叔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孩子们不喜欢机房的灰暗,纷纷溜出房门,在村外水塘上溜冰,在河边的稻草堆旁捉迷藏,直到消瘦的夕阳慢慢隐没,这才忽然想起大人们的交代,一愣一愣往回赶。

二十八,把面发,人们开始蒸馒头了,村里最擅长发酵的邱大伯那几天可成了香饽饽,村民们都依照约定排好了日子,今天是这家,明天是那家,等不及的就插在了晚上,还有的几家合在一起,邱大伯将蒸笼担子挑到灶房,就开始了他的工作,只见他甩掉棉袄、抡起膀子、和起面粉,或双手并按,或左右开攻,或包笼围圈,或四散铺开,在一口大缸里施展着身手,一会儿,汗水从额间淌下,他索性脱掉马夹,只剩一件汗衫,抓起杯子,咕咚饮下一杯开水,毛巾擦一把脸,又投入到一个人的战斗,不知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揉捏搅按,那口茶色的大缸终于恢复了平静,棉被覆盖了缸口,缸儿挪至灶间。待到中午时分,邱大伯将那么一大团面酵从缸中提出,在案板上又是一阵揉,一刀下去,分成了几段,一段一段的面团搓起了长长的圆条,大伯左手抓起长条,右手轻轻一扭,一小团一小团的面疙瘩就洒落在案上,人们就开始在这面疙瘩上大作文章,他们搓起了面团,包起了菜馅,捏起了唇边,不一会儿一个个馒头就装上了蒸笼,有萝卜丝的、有咸菜肉丝的、有豆沙的,还有长长的酵条,那是用来切馒头干的。

蒸完了馒头,就该打年糕了,母亲的年糕里,原本想放点枣泥,红枣是屋后的树上摘的,秋收的时候,母亲将红枣晒干,存储起来,她藏得很隐秘,可经不住我的翻找,几天下来,就偷了个精光,无奈的母亲只能用桂花了,桂花是院里的枝头采的,风干收藏的桂花,母亲用来打糕,还用来做烧饼,母亲做的年糕甜中带香,香里含甜,将年点缀得香香甜甜。

捕鱼的邢家父子依然不甘寂寞,他们划着小船撒起了大大的渔网,一条条白鲢,一尾尾鲫鱼在网中挣扎,它们知道今天难逃一劫,孩子们不懂鱼的心理,在岸上蹦跳吵闹,那动静堪与鱼儿比较。

林家二叔的场院挤满了乡亲,那是排队理发的老人,这种老式的剃发刮胡,年轻人是不屑一顾的,他们要卷要染,要时髦要新颖,他们的时尚潮流,老人们同样嗤之以鼻,几十年的发型一成不变,是他们骨子里的坚守,就如同坚守着自己的土地一样,他们在自己的田园里耕耘播种,秋收冬藏,年复一年,在岁末年尾,终于可以停下锄犁,歇上一歇,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就像收拾那些挂在墙上的农具、堆在屋角的家什,里里外外干干净净。

东院张家大嫂逮住了公鸡,漂亮的羽毛拔给了女儿,小丫头用它做了一个鸡毛毽子,几个孩子就踢起了毽子,而她家的小子正蹲在场边放着小炮,“噼噼啪啪”和着狗的狂吠。

西院李老师也摆开了阵势,师母在一旁裁纸磨墨,但见笔走龙蛇、句雕风月,顷刻,一副对联跃然纸上:“几点梅花添逸兴,数声鸟语助吟怀。”恰是他院中的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竹枝摇曳,鸟鸣啁啾。李老师的春联已馈赠了众乡邻若干年,虽然市面上有现成的对联,但是每年的此时,村上的对联都出自李老师之手,乡邻们看惯了李老师的字,只觉得啥人的都比不了,其实,那不仅仅是因为李老师的字鸾翔凤翥、鸿惊鹤飞,而是因为他会根据各家的情况写出相应的对联,有风花雪月的、有招财进宝的、有诗书礼仪的、有如意吉祥的。传统的元素在人间烟火里流转,它弥漫于乡野小径,流连于篱笆瓦屋,与古老的文化交相辉映。

复苏的记忆写满熟悉的田径,醇香的老酒将灵魂灌醉,油条撒子热年糕、瓜果蔬菜水煎包,袅娜的炊烟唤醒了贫瘠的味蕾,故乡的土地承载着沧桑的巨变。

离家不知有多少年了,这年味,不知何时开始淡起来,并且越来越冷清。

今年交腊月,老父打来电话:听说今年不一般,乡村要振兴,文化当先锋,今年春节,村里要祭祖、要唱大戏、要放烟花,还要舞狮子、踩高跷,许许多多风俗都兴起来了,你可要早点回来吆。

我说:爸吔,我正在回忆中寻找年味呢,你真是及时雨。

父亲说:我哪有那个力量,这是咱镇政府亲自督办的。

古老的元素传承着地域的文脉,流水的光阴修改了故乡的容颜,带走了尘烟的往事,带不走的是烙刻在骨髓里的乡情,渗透于灵魂里的乡音……

【作者简介】:曹焱,笔名幽子,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南通作协会员,喜书画,爱音乐,醉心于山水名胜和民风民俗,悠游于中外名著和古今典籍,性淑言拙,锲而不舍,偶有作品,敝帚自珍,悦己者以养性,悦人者以修德。出版散文集《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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