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今探
编辑|古今探
包拯,面如墨染、额映月牙,千百年来,他公正廉明的形象深入身心。
他曾高中进士,却只有《书端州群斋堂》一首诗流传至今,全文通俗易懂,开篇前两句道尽人生真谛,尽显其忠君爱民、光明磊落。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
为官之道是廉洁为公,走正道是自身之本。
必须承认的是,流传至今的包拯事迹有杜撰的痕迹,胡适也评价他为“有福之人”,人们会把自古以来很多巧妙且不清楚来源的断案故事,叠加到他的身上。
比如,他的得力干将王朝、马汉就是虚构的。
当然,胡适认为包拯因“有福”才为人称颂,显然有失公允。
包拯为官数十载,尤其是担任地方官期间,的确断过很多奇案,夸他断案如神是不为过的。
说到包公断案,较为出名的当属“铡美案”,《宋史·包拯传》所记载的“包公智断牛舌案”,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一、孝感天地
包拯自小聪慧,传闻,他8岁那年到员外家玩,员外给妻子买的玉镯不见了,于是召集全部下人问询,没有证据,窃贼当然不会主动承认。
员外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包拯见状,指着一位护院说:“是他偷的。”
员外不信小孩子的话,包拯说:“玉镯刚丢,他来不及销赃,你派人到他房间搜。”“罢了,搜一下也不费事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员外派人到护院房间搜,果然找到了丢失的玉镯。
员外很好奇他是怎么发现的,包拯答:“没什么,凭感觉。”由此可见,他在察言观色和逻辑推理方面极有天赋。
父亲包令仪很重视对他的教育,在父亲的悉心培养与恩师刘筠的言传身教下,包拯满腹经纶、机敏过人,于1027年连过乡试、会试,最后参加了由宋仁宗亲自主持的殿试。
最终,包拯高中进士,这年,他才29岁。在古代,进士及第意味着当官,代表宽阔的仕途已在脚下。
同年,朝廷授予包拯大理评事的官衔,并派他到建昌县当知县,他摇身一变,从平民变成了八品县官。
建昌县在北宋属于大县,这里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又有秀美山川、名胜古迹,对于初入官场的新人来说,能到这样的地方任职实属难得,据此也可以判断出朝廷对他的重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包拯在仕途刚刚起步的时候,却“自毁前程”,主动放弃同僚眼中的美差,向朝廷辞官,表示想回家休养。
原来,包拯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是很健康,建昌县与包拯的老家庐州相隔数百公里。
这两个地方分别属于今天的江西永修与安徽合肥,如果乘坐现代交通工具,路上只需要几个小时,但在北宋,可以说是隔着千山万水。
包拯双亲不愿跋山涉水远离故土,更舍不得唯一的儿子离开自己远赴他乡为官。包拯已是而立之年,伏案苦读多年,为的还不是有朝一日能够治国平天下。
但父母已经这么的大年纪,如果现在不珍惜,未来恐怕会落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局面,而自己年富力强,为国尽忠为、民做主却是来日方长。包拯犹豫再三,决定辞官。
朝廷知道了包拯的难处,表示理解,并改任他为和州监税,这个地方离庐州近了很多。可惜双亲仍不愿意随他赴任,于是,包拯选择暂别朝堂,回家伺候双亲。
包拯的选择在当时极为罕见,求取功名、光宗耀祖是古代士子的梦想,若有当官的机会,恨不得立刻走马上任,只有父母去世后,才回家丁忧。
而包拯深知“尽孝须在当下的道理”,因此短暂地放下人生抱负,暂别仕途,先尽孝后尽忠。他绝不是着眼于荣华富贵的庸人,而是一位孝感动天、淡泊明志的雅士!
包拯的“另类”抉择引起了巨大反响,连欧阳修也对他不吝夸赞,夸他“少有孝行”。
包拯辞官归乡,一去10年。事实上,他原本不必待在家这么久,母亲张氏于1032年离世,按照当时的习俗,他需要守丧3年,也就是在1035年即可入朝为官。可事实上,他重返仕途却是在1037年。为什么他在老家多待了2年呢?
二、尊师重道
1028年,也就是包拯在老家侍奉双亲期间,刘筠又一次到此为官。刘筠的目标是进入中书省或枢密院工作,前者负责行政,后者主管军事,若进入这两个机构,他就能在更为关键的位置为国效力。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常年担任翰林学士。此时,他年事渐长,身体也每况愈下,于是请求再任庐州知州。
他很爱庐州这个地方,此前在这里为官时,他于城中置有宅院,还在院子里建了藏书阁,专门用来珍藏皇帝所赐书作,宋仁宗还亲自为藏书阁题字。
此次再临庐州,刘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索性在这儿建造了坟墓,连墓志铭也是他自己写的。不得不说,刘筠的预感很准,1030年,他于庐州逝世。
满打满算,返乡期间,包拯与刘筠共处一城长达三年,他陪恩师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后时光。
这三年,他待在恩师身边耳濡目染,了解官场种种;研读经史子集,陶冶情操;两人各抒己见,探讨治国安民之道。
这段经历,对包拯日后重返朝堂、报国尽忠大有裨益。师徒二人感情深厚,所以,刘俊去世,他痛失良师益友,倍感伤心。
此后,打击接踵而至,包令仪夫妇先后去世,他将父母妥善安葬后,在双亲墓旁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按照习俗为他们守丧。这三年,他节衣缩食,身体肉眼可见的憔悴,被同乡称作“墓旁孝子”。
三年匆匆而过,通常来讲,守丧期满,官员即可复职,但包拯期满后却迟迟不肯离去,他褪去丧服,仍旧时常守候在父母墓旁,不忍开。
又过了2年,经过亲友们的再三劝慰,包拯总算背起行囊,前往京城等候任命,这时已经是1037年,距离他辞官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
10年来,当初与他同考的士子们早已平步青云,一个个身居高位、权势滔天,而包拯对此无怨无悔。
很快,朝廷的任命下来了,这位了无牵挂的大孝子来到了仕途的第一站——天长县,任知县。他初到任,就遇到了一件怪事。
三、足智多谋
包拯兢兢业业,每天准时到县衙办公。这天早上,他刚坐下,县衙门外就传来了鼓声,衙役来报,有人击鼓鸣冤。
包拯来到堂前正襟危坐,跪于台下的农夫刘全,满面愁容地将自己的冤屈娓娓道来:“大人,我丢了一样东西。”
丢东西很常见,刘全所丢之物却让人哭笑不得,他丢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条牛舌。
当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刘全如往常一样来牛棚,本打算牵牛下地劳作,可昨晚还健步如飞的大黄牛,这会儿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牛嘴渗着鲜血。
刘全顺着血迹从牛棚一路来到牛槽,只见里边躺着一条血淋淋的牛舌。
在农业社会,耕牛的地位非同一般,历朝历代都有专门法律确保“牛身安全”。北宋法律也有规定,杀牛必须经官府审批,毫无理由擅自杀牛,一律关押一年,即便是自己家的牛也不行。
所以,刘全见自家的大黄牛岌岌可危,唯恐承担责任,这才火急火燎赶到县衙报案,拜托官府查明真相,顺便请求准许杀牛吃肉,及时止损。
“除了牛舌被割,你家可有其他损失?”包拯怀疑有人想吃牛肉,所以暗中将牛舌割掉,等黄牛死后,主人刘全很可能卖牛肉,届时凶手即可出面购买。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包拯继续问道:“你回忆一下,最近是否惹到了什么人?”他怀疑仇人企图栽赃陷害,待牛死后,仇人向官府举报,刘全必将受到制裁,只是凶手没想到,刘全先他一步来了官府。
刘全埋头苦思,自己平日老实本分,每天除了下地劳作,几乎不出门,哪来的机会与人交恶。
包拯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愁眉紧蹙,不多时,挤作小山峰的眉毛舒展开来,他胸有成竹地对刘全说道:“你且回去把牛杀了,另外,一定要把牛肉拿到集市上卖。”
刘全觉得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县官必然没了主意,所以把自己打发走,不过大黄牛的死已成定局,得到杀牛许可也算没白来一趟。
于是,他回到家,按包拯的要求,杀牛卖肉。平时,市场上可以买到的牛肉大多是老死或者病死,而刘全的牛正值壮年,肉质自不必说,很快销售一空。
刘全卖完肉还没到家,县衙里来了另一位报官的人,他所举报的,正是刘全。捕快迅速出动,将刘全抓到衙门。
包拯一拍惊堂木,问来人所告何事,堂下所跪之人自报家门:“小人卜安,举报刘全杀牛。”
这里提一句,为了更好地防止百姓杀牛,北宋法律规定,检举揭发杀牛,至少可以获得50贯举报钱。
卜安喜滋滋地等着赏金,而包拯接下来的话打碎了他的美梦:“还不如实招来,你为何割人家的牛舌?”
包拯为何断定他就是凶手?
原来,按照规定,农户经批准杀牛,官府应该派人到他们家里将牛皮、牛筋、牛角等征收,用来制作盔甲等武器装备。当天,包拯令刘全回家杀牛,故意不派人前去征收。
其他人看到刘全明目张胆卖牛,肯定会认为他得到了衙门允许。但卜安一口咬定刘全是私自杀的牛,说明他密切关注着刘全家里的情况。
果然,包拯只一问,卜安就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一切。
原来,卜、刘两家是邻居。卜安整日游手好闲,在村子里臭名昭著,不久前,他到刘全家借柴火,后者见是他,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卜安因此记恨上刘全,一直想着报复他。
牛舌被割的前一天晚上,卜安趁刘全夫妇熟睡,潜入刘全家牛棚,将正在吃草的大黄牛的舌头割了下来,随手扔在了牛槽里,他可不敢把牛舌带走,一旦被发现,必定遭到严惩。他来割牛舌,主要就是想让刘全受处罚。
牛痛苦难忍,返回牛棚躺下,这也是为什么血迹连接着牛槽与牛棚。
牛舌案只是包拯担任天长县知县的缩影,在此期间,他为民做主,逐渐美名远扬,于1040年调任端州知州,包拯著名的“怒沉端砚”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四、两袖清风
端州,也就是今天的广州肇庆,位于西江中下游,在当年属于偏远、落后地区,再加上山高路远,几乎没有官员愿意到此任职,所以端州官员基本都是被贬谪过来的。
被“发配”到如此“穷乡僻壤”,包拯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端州虽然贫穷,但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就是砚台。端砚属于“四大名砚”之一,自唐朝起就被列为朝廷贡品,宋朝也不例外。
既然是贡品,就需要定期征收,端州的历任官员,有不少把歪主意打到了端砚上,他们征收端砚的数量往往是所需贡品的数十倍,超额征收的砚台,多被用于向上级官员行贿。
包拯对这种丑恶的“潜规则”深恶痛绝,所以一到任便下令端砚“只征贡数”,哪个敢私自多征,必定严惩不贷。包拯此举,净化官场的同时,也为百姓减轻了压力。
包拯在端州兴建水利、开挖水源、增设码头、设立书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百姓谋福利的好政策。
1042年,包拯调任京城。临行前,百姓们自发带着礼物到码头送行,包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自然不会收百姓一针一线。
官船出发后不久,包拯发现随从藏了一个黄色包裹,命其打开,里边竟放着一方端砚,随从说:“属下见包裹里并非金钱,所以自作主张收下了。”
包拯的内心五味杂陈,怎么能收百姓的心血呢?他拿起砚台,扑通一声丢在江中:“端州的宝贝,就留在端州吧。”
结语
1062年,包拯温暖百姓的生命之火燃尽,享年64岁。
其《墓志铭》中的一句诗,概括了包青天的一生:竭力于亲,尽萃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