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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绿蛱蝶、记忆与其他

□雪樱

还没进入山东省美术馆,我就看到一群小学生排着队过马路,打头的女生举着旗,在阳光的轻吻下格外耀眼。

转眼工夫,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队小学生,如顶着黄头巾的“小蘑菇”,一股脑儿钻进了美术馆大门。

进入展厅后,我才发现,里面有数不清的“小蘑菇”,以及大学生、儿童手推车、轮椅等。

那天是工作日,却挡不住人们来看济南国际双年展﹙简称“双年展”﹚的热情。

观展,是灵魂和灵魂之间的对话。我们看似空手而来,实则携带着一箩筐的故事和梦境,轻盈如羽,无形无迹。

一楼展厅里色彩斑斓的《景观墙》,引人频频驻足,徐国峰收集大量废弃儿童玩具做成的装置艺术作品,那分明是“加长版”的童年记忆,召唤人们前去认领,认领的同时也唤醒了环保意识。

与之呼应的作品,是二楼的《母子》,同样出自他的手,从造型上便给人以视觉冲击。鹈鹕妈妈从高处给孩子喂食,嘴里的食物全部源自人类生产、生活的垃圾,触目惊心,又令人心痛,如何还自然一片净土,每个人都应反思。

令人警醒的还有《19赫兹》。据说作品的灵感源自科学家意外的发现,一只鲸鱼的歌声被海底地震仪记录下来,这些自然声音经过编曲,配上海底音频进行可视化创作,最终以炫目的影像呈现大海深处的起伏波澜,本身就是一种沉浸式和交互式的体验。

这一幕,使我想起茅盾文学奖得主刘玉民的小说《过龙兵》。“过龙兵”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自然奇观,指出海打鱼的船只,渔汛期遇到鲸鱼追食鱼群,此时不能靠近。鲸鱼生于大海又反哺大海,当我们争相聆听它的曼妙歌声时,不啻一种精神层面的挽留或忏悔。

国际双年展是流动的人文风景,从中能够遇见自己,看见众生。

我在《十方一切众生相》展品处停留良久,数百张人物肖像,凝视的瞬间,使人悲悯,使人敬畏,使人联想到经历过的各种苦难,正如作者童雁汝南所说:“安于每个当下,此时肖像画,是可游可居的山水,是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

看见众生,亦是看见灵魂。

无独有偶,阿根廷艺术大师雷安德罗·埃里希的《教室》,去之前我被网络上的刷屏所吸引,到了现场才发现,空间并不多么宽敞,仅容纳两三人同时进去体验。自己的投影,置于废弃的教室,令人极度不安,一时间分不清哪是参与者,哪是旁观者。

我想,如果博尔赫斯坐进去,是否会诞生什么新的奇思妙想?他早就说过,人生如同一面镜子,照见我们虚妄空幻的飞翔。

芝加哥大学教授巫鸿曾把穿衣镜作为主角讲述穿越时空的故事,他还写过“穿衣镜全球小史”,穿衣镜把他感兴趣的三个领域,即物件、绘画和摄影,都串进了全球历史进程,带着他去不同的地方,遇到各式各样的帝王、艺术家、作家、民众。

镜子也是哈哈镜,人们之所以对自己的投影惴惴不安,莫过于处于虚幻与现实的模糊地带,精神失重。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关于济南四门塔的两组作品。

本土艺术家顾黎明的《四门塔》很是抽象,就像1895年康定斯基在莫斯科首届印象画派画展上没有认出莫奈《干草堆》系列一样,我第一眼也没有辨认出是四门塔。这组作品为两幅,一幅为圆形,另一幅为方形,他采用布面油彩、丙烯、宣纸、拼贴等构图方式,以黑色、珍珠色、白色,体现四门塔的朴素。他借助这座隋代佛塔的四个正位朝向,从方圆构造元素中凝练出视觉语言,阐述人的精神诉求。

另一组展品是柯佳敏的《迷·城》系列,她独具匠心地制作了两栋地标性建筑,四门塔和济南绿地中心,一老一新,见证千年古城的前世今生。

相比之下,柯佳敏的作品更具象,顾黎明的作品更深邃,他们用艺术语言讲述济南故事,使人心灵洞开,带给我全新的艺术审美。

文学家木心曾说过:“至于我自己,我仍然遵循福楼拜的忠告:呈现艺术,退隐艺术家。”当被问及最喜欢哪位作家时,他答道:“我的私爱既为博爱。”

呈现与退隐,是艺术家的必修课,通过作品把自己隐身,个人经历转化为艺术经验,且在超越现实中得以升华。

在展览中,我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大多数艺术家都是首次邂逅,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没有记住,但作品的一瞥,深深拓印在我的心灵上,如闪电,似霓虹,若流星。《解放军报》编织的军大衣、八角帽和军鞋,用大小不同的金属圆片按秩序悬挂排列的《黑白》,融合绘画、雕塑、多媒体数字交互等多种媒介的《乐园》,借助数字技术打造而成的动态《鹊华十二时》……

人世间,总有些东西能够唤醒记忆,抑或让人灵魂出窍。

法国艺术家劳瑞·普罗沃斯特的作品是一件色彩斑斓的挂毯,位于展厅里一个蓝色的半封闭空间。作品以《在大厅的门后,辣椒进入了右眼》为题,背后的故事颇为有趣:祖父在挖掘从法国家中客厅到非洲的隧道时失踪了,于是,寻找和探索成为主线。只见一块标牌写着“理想的情况下,通过这扇门我们将找到失踪的祖父”,挂毯上的图案包含茶壶、紫红色的倒车镜、镜子的把手,以及植物、标识和灯。

跟随祖父的挂毯,我们重返童年,那些或远或近或深或浅的记忆随之复活,在梦境中遇见更深的自己。

离开时,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我念念不忘一楼大厅的大型冷烟花装置《花彩艺术 神柱:绽放》。

听朋友说,当展出启动的时候,装置会被安全爆破,蝴蝶与玫瑰花瓣状的花屑从神柱中喷洒而出,恍若天空绽放一场盛大的烟花,花瓣轻舞,蝴蝶翩跹,浪漫如星空。

与其说这是古原的艺术礼赞,不如视作我们共同的“说吧,记忆”。

小说家纳博科夫自带蝴蝶的魅惑气质,连他的那支笔也是捕蝶器,他与恋人参加运动会时曾写道:“一只与我们浪漫史同龄的黄绿蛱蝶,在花园的一条长椅背上,晒着它碰伤了的黑色翅膀。”

犹记得古原的个展名叫《迷蝶》,意为“说吧,蝴蝶”,我恍惚觉得,那蝴蝶正是黄绿蛱蝶。

本届国际双年展的主题是“共生世界”,当人与蝴蝶共同起舞,梦境随之打开,精神世界就再也关不住了,岂不浪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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